第十五章：狐有九尾

    小夭躺在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上，什么也不想。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化脓，很疼，她也懒得包扎。

    日头已经偏西，寒气上涌，小夭感觉到了冷，可是她还是不想动，想着：就这样冻死吧，反正早晚都是死，不是她死，就是她把别人杀死。

    被九尾狐妖关笼子里时，她天天都在想着怎么杀了九尾狐妖，要将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折磨全部、不、要加倍的还回去，可是等她终于杀了狐妖，却只是砍断了他的尾巴，把他烧了。

    虽然也很残忍，但是相比于九尾狐妖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已经十分仁慈了。

    刚从被囚禁的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她满心杀戮，只想着要杀！杀！杀！杀尽所有看到的人，为什么她要遭受这般的痛苦而别人不用？凭什么是她？

    可是她一个人都没有见到，那股无名的火无处发泄，慢慢的就自己熄灭了，现在她已经不想了，她的力气在消失，她很冷。

    明明太阳还没有全部落下，可是她却觉得冷了。

    应该就快死了吧。

    那三十年里，她受尽屈辱也想活下去，可等活下来了，她又不知道自己努力的活着是为了什么。

    娘死了，外婆死了，舅舅和舅娘也死了，父王不要她了，哥哥也不要她了，没有人要她了……

    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明明那么努力的求生，却又那么轻易的放弃了生。

    小夭静静的躺在大石头上，将生死交给命运——如果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就离开这，如果不能，那也就这样吧。

    时间缓慢的流逝，深山老林里很安静，这一片都是九尾狐的地盘，其他妖兽不敢往这闯，只有还未开智通灵的虫鸟会发出几声鸣叫，也十分的暗哑。

    以及偶尔路过的大鸟或者神族。

    就比如刚刚那个，一道蓝光滑过，好像是掉下来了。

    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小夭安静的躺着，难得的平静。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踩碎枯草的声音，越来越近，小夭仍旧躺着没动，连眼睛都懒得掀一下。

    她想，她应该立马翻身起来，然后拿出藏着的毒药，戒备的看着来人，看他是想做什么，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杀了他，或者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了事，可是她不想动。

    来人似乎发现有人，停了一下，然后缓慢的靠近，小夭听见那个人说话：“小友，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清醒吗？”

    声音还怪好听的，小夭想着，仍旧未睁眼，然后就感觉体内升起一股暖流，腐烂的伤口疼痛减轻。

    看来还是个烂好人。

    恶人最喜欢抓这样的人了，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设下陷阱抓住他们。

    “你的伤很严重，这些腐rou要挖掉，你忍着点。”

    有那股暖流在，小夭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自顾自的发呆。

    那人忙活了好一会，替她挖去伤口处的腐rou，又撒上药，细心的包扎。小夭仍闭着眼，问他：“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就救我，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人只笑着回道：“你的灵力比我弱，你杀不了我。”

    她的灵力……她的灵力曾经也很强啊，可是现在都没有了。

    小夭指尖翻出一株草药：“这是毒药，如果我用了，你现在已经死了。”

    “可是你并没有杀我啊。”那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小夭的威胁，替她处理好伤就在远一点的地方坐下。

    小夭身上不难受了，脑子也清楚些了，她躺在大石头上，听那个人淅淅索索的不知忙活些什么。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彻底暗了下去，只有一簇火光摇曳，燃烧木头发出噼啪的细响。

    “别躺着了，起来吃些东西吧。”那个人喊她。

    小夭不想动，但是身上暖和了，对身体的感知回来了，肚子也确实饿了。她慢吞吞的坐起来，就看见那个烂好心的人坐在火堆旁烤着一只不知名动物的rou，缕缕香气从上飘散。

    天色昏暗，看不太清，但是那一簇火光温暖柔和，照到那个人的脸上，弯出一个笑模样。

    还怪好看的。

    小夭见过很多长得好看的人，但是没几个能像这个人一样好看。

    她慢吞吞的走到火堆旁坐下，就要去拿架子上的rou。

    那个好看的人伸手拦了一下，提醒她：“先去洗漱一下。”

    瞎讲究！

    小夭不理，还是去拿rou，她被关笼子里当畜生似的养了那么多年，还管什么干净脏不脏的？那人似无奈的叹了一声，用灵力凝聚出一汪清泉，把她的手放进去洗。

    水灵，难怪烂好心。

    替小夭把手洗干净，那人又拿出帕子打湿了给她擦脸，小夭腹诽他好烦人，但还是乖乖的把脸擦干净了。

    “还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小夭浑不在意的把帕子扔一边，拿过架子上的rou大口的吞咽，这次那个人没有阻拦，只盯着她打量，小夭毫不在乎，反正她的脸可以随便换，才不在乎。

    热食下肚，小夭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之前的烦乱的思绪都被扔的远远的。

    什么生什么死的，开什么玩笑？

    吃饱了，小夭又去看那个烂好心的人，然后感叹一句，他长得真好看啊。

    盈莹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却不显阴森，反而如这火般，明亮温暖。

    小夭渴望温暖，不自觉的又朝火堆坐近了些。

    她想问问这个人为什么要救她，是不是有什么图谋，又觉得他肯定是在图谋什么，只等揭开伪装的那一刻。

    那人见小夭吃饱了，问她：“我叫璟，是涂山氏人，你叫什么？”

    小夭听说过涂山氏，是中原四大氏家之一，非常厉害的一个氏家，但是并不了解厉害到什么程度。

    按理来说对方报了姓名，她也应该告诉对方名字，可是她不想再叫小夭了，全大荒都在找她，用小夭这个名字很危险。

    全大荒都在找她好像也是五十年前了，现在还有人在找她吗？

    小夭不说话，璟又问道：“你一个人在深山里，还有家人在吗？”

    家人？她的家人，不是死了，就是不要她了，她哪还有什么家人呢。

    娘死了，爹……

    她爹是谁呢？是皓翎王还是……

    或许，父王也是知道了她不是他的女儿，所以才不来接她的吧。

    璟见她还是不肯说话，也不强求，往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柴：“我有一事想请教姑娘，还望能不吝告知。”

    看吧，他的目的要露出来了。

    小夭打起精神，盯紧了他，藏在破烂的袖子里的指尖捏着毒药。

    “姑娘身上有九尾狐的气息，还有血煞之气，敢问姑娘，可是与九尾狐打斗过？”浓重的死气，说打斗都是轻的了。

    小夭戒备的往后挪，这人跟那只九尾狐妖是一伙的，是来找她报仇的！

    璟看出她的紧张，忙说：“姑娘不要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璟本无意落入此处，是有只鸟妖抢了他的东西，他追踪到这边，被鸟妖偷袭才跌落这边的，没想到意外碰到这位小姑娘，又在她身上感应到九尾狐的死气，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与这小姑娘搭话，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凶的很，不仅不说，还凶巴巴的瞪着他，一副随时要把他也杀了的样子。

    不过也是，她一身的伤，定然是经历了很残忍的事情，才会这般戒备吧。

    璟看着小姑娘退走躲到老林里，也没有追。

    世间狐妖多的很，但九尾狐稀少，有数的几只都沾亲带故，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命丧于此了。

    小姑娘跑走了，璟寻了处避风的地方，取出一个一尺长的玉筒，放出几只蜘蛛。

    八只蜘蛛一出来，就挥舞着脚在树间织网，不过盏茶的功夫，就织好了一张海蓝色的网。

    璟轻轻一跃跳上了蛛网，躺了下来，睡了个安稳觉。次日一早，他寻着九尾狐残留下来的一点微弱气息追踪，找到一个坍塌的山洞，知道这就是九尾狐丧命之处了。

    山洞被掩埋，璟无意打扰亡灵，也无可奈何，如今只怕只有那个小姑娘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璟离去后，小夭偷偷摸摸的跑出来，跑到璟睡觉的大树下，看树上的那张网。

    那是盘丝蛛结的网，薄如蝉翼，柔若流云，水火不伤，刀砍不断，是和鲛绡齐名的宝物，那人就这样扔树上不要了？

    “你若喜欢，便送给姑娘了。”

    璟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夭吓了一跳。

    “我找到了一处坍塌的洞xue，想来应该就是九尾狐丧命之地了。”

    小夭戒备的看着璟，即便白天的璟比晚上的时候更好看了，她也毫不心动，昨夜她又配了几种毒药，绝对能将这人放倒。

    “他该死！”

    璟沉吟了一下，又问：“姑娘的伤是他干的吗？”

    小夭没有回话，璟读懂了她的意思，转身走了。

    小夭不解，攥着毒药喊他：“你不报仇了吗？”

    璟停下脚步，回身：“不管你们谁对谁错，姑娘杀他，都是应该。”

    这小姑娘一身的伤，绝非三年五载造成的，必然是长年累月，才能形成这般一层叠着一层的伤。

    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杀九尾狐，不为错。

    璟将身上带的所有伤药都放到地上：“这些药留给姑娘疗伤，我先走了。”

    想了想，觉得小姑娘一个人，灵力又弱，估计不好出深山，又问了一句：“我有坐骑，你要与我一同离开吗？”

    小夭没答，反而还往后退了些，璟便自己离去，小夭见他真的骑着一只仙鹤走了，才走到他刚才站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