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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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后许华羡对迎桃说,说亲的事他负责,他向裴岱宜问清所指何人之后他先把把关,如若觉得合适再同迎桃商议。 迎桃觉得她的确不便亲自参与,也没再追问,几日都在小九的陪同下吃喝玩乐。许华羡则因为查案帮裴岱宜跑了两回下手。 不出七日,裴岱宜将当年之事的前因后果查清了八九分。 许华羡最关心的部分,刺客很可能来自朝廷中隐晦神秘的组织暒渊阁,身死之人化名柒潮,与袁翀接近的那段时日互生情愫,最后刺杀时不忍动手,向袁翀透信之后自尽。在袁翀卧房里有很多诗文,写的都是与柒潮的情事,隐蔽之处还藏着一幅柒潮的画像,许华羡打开一看,同卜籍的长相别无二致,不一样的是眉眼含情。 是岐慕。他真的死了。 好在岐慕身份隐秘,适泽再怎么打听也不可能打听出来。只要卜籍不说,自己不说,适泽便不会知晓。 许华羡将东西放回原处。这是属于袁翀和柒潮的回忆。 “许弟,我可否与馜初单独见一面?”裴岱宜完成了他的约定,现在便看许华羡如何促成他心中所想了。“有些事情,还需我和她之间商谈。” “袁相的意思呢?”许华羡没有立即应下。若是袁相别有他意,那他裴岱宜再怎么想,想破脑袋也没无济于事。 “父亲虽有顾虑,但答应替我拦下其他亲事。”裴岱宜坦诚相告。 既如此,许华羡没理由不同意他的请求。那日在琼芳楼,他不是没看出来迎桃对裴岱宜有意,但他也不能替迎桃定夺她的终身大事。 这日下午,裴岱宜放值之后,坐着许家马车同迎桃去了城郊无人的河畔。裴岱宜碍于现在的身份,行事不宜引人注目。 “馜初,你可否愿意与我成亲,做相府的大少夫人?”裴岱宜知道,她今日站在此处,便是想同自己交换心意。 “裴公子真的愿意让我做你夫人?”不是妾室,而是正妻。迎桃欣喜之余有些感动。 “嗯。馜初这么好的女子,配得起夫人之位。”裴岱宜不觉伸手拂过她额前黑发,眸底淌着明净星河。 “可我并非京中长大,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帮不上你,还可能为你惹麻烦。”迎桃垂下眼帘,有些忧虑。 “没关系。你不懂,我可以慢慢教你。馜初机灵聪慧,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胜任。”裴岱宜声音温柔得像棉花糖,甜甜腻腻,眼里满是珍爱。 迎桃听着心都快甜化了,脸上不觉染上一层绯红。 “馜初有何自己想做之事?”裴岱宜想知晓,嫁给他会不会和她原本的追求相抵触。 “我想……”迎桃挽住他的胳膊,“开自己的店铺当老板娘。”这便是她一生最大的愿望。 “这个无妨。在京中生意随便你做。还有没有别的?” 迎桃不假思索:“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裴岱宜笑道:“这也没问题。便无其他了?” “没有了。”她还想嫁户好人家,不过眼下已经寻到了。 这会儿轮到裴岱宜神色忧虑。他从背后穿过她手臂环住她腰身,将自己的温度分她一半: “馜初,朝堂之位有诸多无奈,以后没准我也逃脱不开,不得不娶别的女人。”语气缱绻而不忍。 他这回是将京城势力拒之门外了,可难保不会有下次。对他来说,婚事原本只是谋算中的一步,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前途利益着想。他只是没算到,自己动了真心。 “没关系的。只要钱财大权由我掌管,你要娶个二房三房都可以。”迎桃笑容明朗。 她懂得他此时将这件事摊开讲,并不是他藏不住二心,而是不想因为他将来的决定伤害到她。 “馜初……”裴岱宜讶于她的洒脱,勾下头去看她的脸,瞧瞧她这般信誓旦旦是不是违心的戏言。 “你不是说迫于无奈吗?”迎桃扭过头与他四目相对,佯装生气道:“若你是jian诈耍滑,暗藏私心,那我定不会让你好看!” 她是想告诉他,如若是为了他的利益,她可以理解容纳。 迎桃清楚,裴岱宜心底老谋深算,并非纯情痴恋之辈。她嫁给他呢,也不是图他能将家里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她看中的是他尊重,赏识,珍惜自己,只要这一点不变,别的便能宽容退让。 此话令裴岱宜安了心。他在她耳畔柔声道:“七日之后,我便去许府提亲。” 若不是接到许华羡书信说要同迎桃来京,他早在空闲那几日就回江州登门议亲了。 “好。”迎桃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飘来的甘甜雅正的崖香。透澈清甜,醇厚淑雅,令她舒适沉醉。 回到江州,许华羡先同爹娘商议迎桃的婚事。 许家生意越做越大,是时候在京城门阀中寻一方稳靠的势力依持。袁相的相位坐了十余年,可见圣上倚重。裴岱宜心思深沉,野心不小,许华羡斗胆揣测,他有意继承父亲的相国之位。总而言之,袁家权尊势重、根牢蒂固,裴岱宜多谋善断,睿智通达,关键之时定能保全自己和家人,还是值得倚靠的。 而迎桃那边,是识大体明事理、知恩图报之人,不会出卖背叛许家,损害许家之利。 许渌卿先点头赞成。高瑾尧见他心中有数,便也同意了。刘管家见对方身份尊贵、前途似锦,与迎桃心意相属,也很满足。 此事议毕,许华羡立即收到影春楼邀约。 第三回私谈,桌上煮着的是一壶醇香浓厚悠长的雨前春茶。 “华羡舅舅,听闻你同高夫人打赌,若你能补上落在姜家手里的二成营收,高夫人便能同意退了同我的亲事。”姜礼绮缓缓倒出茶汤,黄中带点微绿,色泽上佳。 “我娘同你说的?”许华羡鄙夷。才刚从京城回来,姜礼绮便急着要见他,定是听高瑾尧说了什么。 姜礼绮笑而不答:“不知舅舅坚持拒婚,除了jiejie,可还有别的原因?” 许华羡端起茶杯,一边浅啜一边陷入深思。 原因自然是有的。他的志向始终在僻静出尘的玄鹤山。 说起这个,当年在锦州,柳韵织离开之后他便十分愧疚。柳家横生变故八成和青嵩离不开关系,而他明明早就发现青嵩之人潜进柳府,却没有告诉她,没有告诉柳家人,结果柳大人和阮夫人都死了,柳韵织失去双亲、不得不落魄逃亡躲避追杀也有他的过错。 而她最后还是没躲过青嵩刺客的追踪,而且在一道绿光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所以之后他一直在追查碧木镯的下落,为了找到她,为了减轻当年的愧疚,尽量弥补过错。 当时高瑾尧也不解,他都和柳家丫头分手了,怎么一句抱怨争执都没有,反而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也没再提过要回玄鹤山的事。 后来,他找到她了。除了再一次遭受她的玩弄之外,他还得知阮夫人可能还活着。他让小六至小十在桃花楼四周盯了几个月,发现每月的特定三日都会有一个神秘女子乘轿前去。他也暗中窥探过一回,排了一出江湖大戏与那女子过了几招,从身姿眉眼来看的确很像阮蔺茹。 他心中有七分确定,阮夫人没死。如果她没死,那么柳家的变故很可能就是她和青嵩针对柳磐梁的预谋。想清此番,他的愧疚便轻了几分。 而他与柳韵织的羁绊也到此为止,俗世对他而言,已然无意义。 姜礼绮见他迟迟不语,便道:“可是因为玄鹤之志?” 许华羡缓过神来,啧,知道还问? “是。”他“咚”一声放下茶杯,多少带点愤闷。 姜礼绮目光锐利,盈盈含笑:“高夫人会答应吗?” 许华羡抬眼,恹恹瞧她。是,即便他退了这桩婚,高瑾尧也不定能让他回玄鹤山。但她这么狡滑地看着自己,是想如何? 姜礼绮循循善诱,引出她的高识远见:“舅舅可曾想过,用我来和舅舅做交换?” “高夫人不想让舅舅去实现玄鹤之志,原因有二。其一,她舍不得同舅舅的亲情。其二,许家偌大的家业,光靠廷恩舅舅一人难以支撑。” “若我同舅舅成亲,便能替舅舅在高夫人身边尽孝。许姜两家一旦联姻合作,便是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会把自己当作真正的许家人,也有这份诚心能让高夫人信任,将舅舅不愿接管的家业交到我手上代为接管。” “让高夫人如意一些,便会对舅舅放松一些。到时候,舅舅再提出自己所愿,高夫人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反对阻拦。” 许华羡想起高瑾尧的确说过,催他娶妻是因为嫌他没用,想换个懂事好儿媳进家门这样的话。 姜礼绮难得地露出几丝怅惘之色:“华羡舅舅,我想要的不过是世俗人的一生。”不被另眼相看,不受鄙夷嫌恶,不在流言蜚语的毒难中失去自己。 “同舅舅成亲,既能成全我自己,也能成全你。”说到这句时,她仍是那般趾高气扬,稳cao胜算。 许华羡从容地拍了几回掌,笑颜出其不意地明媚灿烂:“看来礼绮甥女对我很有信心,认为凭我的能力一定能够填补那二成营收。” 不然不会这么着急地唤他来此,同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高谈阔论。 “舅舅这是何意?”姜礼绮轻轻蹙眉,对他的反应不甚理解。 “没什么。”许华羡潇洒站起,微微俯身直直盯着她,眼里满是戏谑:“只是想提醒甥女,你舅舅我不是你耍些心机手段、几番巧言令色便能哄骗到手之人。” 说罢甩袖离去。 许华羡办下迎桃婚事,令高瑾尧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所以他再提出要离家找寻商机时,高瑾尧已不似先前那么警惕。收到了相国府的婚书,商议好婚期后,迎桃便是待嫁之人,不便跟着许华羡四处奔波,抛头露面。听完他的想法之后,高瑾尧最终同意让他独自出门。 自祀道帝以来,五十余年,淳雍国与南迤、北羲、北滕三大邻国和平互市、自由通婚。尽管丝织品乃频繁交易的商品之一,但大多为边境贸易,与邻国交换的布匹来自于接壤或邻近的州城。而江南地带和三国边境哪一边都不沾,加上江南丝织业近二十年才逐渐繁盛,所以两国贸易中鲜少有江南布匹登场。 许华羡早有此作想,开辟几方道路,将江南丝绸销往邻国。所以他此行是为去各国寻找采买商人,铺设运输线路,顺道纵情山水饱览风土,快哉快哉。 不过他真心觉得,到各地卖弄风sao、摇唇鼓舌的事情应该让许廷恩来做。但许廷恩定是舍不得妻儿只身出远门的。崇甫还小,离不开娘,谢泠儿也不会愿意把他留在家里给乳娘带,孩子带出门也有诸多不便,所以许廷恩不是合适的人选。 许渌卿、高瑾尧年纪也大了,各处辗转,长途跋涉,颠簸不堪,恐怕难以吃消,尽管负责沿路保护二人安全的逝川师父倒是仍宝刀未老。 这般重任还是得落到许华羡的肩头。 三个月后回来,他东拼西凑,差不多解决了一成营收。 高瑾尧倚在扶手上道:“怎么着,二少爷,还有什么想法?您这几笔单子也还没出货收账,相当于什么都没捞着呢,还有什么理由同我狡辩?” “不敢不敢,愿赌服输。”许华羡眸色讳莫如深。自己谈拢的一成,加上姜家分来的一成,刚好两成,这样许家起码也不会太跌份。 高瑾尧察觉他态度缓和了许多,像是早就准备好要接受这门婚事。总归想通了便好,她也懒得揣测这臭小子是否还装着什么坏心思。 “行了。择期从速,我今日就去瞧瞧岁末可有好日子,写信同姜家商量。” “多谢娘。”许华羡颔首浅笑。 姜礼绮从家里得知婚期已定的消息时,终于释然。先前许华羡说的那番话,还让她以为他是真的不认同她的说辞,一点都不为所动,所以她还隐隐担心他若完成赌约便会退婚。 现在看来,她的好舅舅当时说那番话就是故意让她忧心忡忡,是为了报复她之前勾引jiejie的心机手段。哼,真是心眼小,睚眦必报。 但好在她心想事成,不必再为此忧虑,也不枉几番口舌和数月等待。希望此后的一切也能顺心如意,不再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