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 1

    风。

    坟茔。

    圆月夜。

    少年从家中奔出，虽想着这个月剩下的天数他定要在外消磨尽，举目四望，却不知他该往何处流浪。他忽而看见鬼火，幽蓝的，静静朝他逼近，他不能动弹。

    鬼火忽而出声：“■■”

    他眨眨眼，而后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名字。他这时也终于把鬼火看清了，他惊喜地蹦跳起来：“大祭司！大祭司是你！”

    “大祭司大祭司，我能去你家住么？”少年拉着她的手，目露哀求。

    她的面容总是沉静，不喜不悲，仿佛天大的事在她那儿都只米粒一般，少年为自己方才竟把她认作鬼火而自责，明明从小他最爱黏着的就是大祭司了，大祭司貌美若天仙，他怎能把她认作鬼火呢？

    怎么也得是鬼仙！

    大祭司这些年确实没什么活气，他也觉得他握着的手冰凉得很，他听长辈们说大祭司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们说她从前眼睛里总燃着火，一股永不屈服的火！

    少年总听得热血沸腾，无论是从前的传闻里的大祭司还是现在这个沉静的冷冰冰的大祭司他都喜欢得要命，只一点，他只有一点点嫉妒，对于大祭司的那个失踪了的丈夫，他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嫉妒。

    “大祭司大祭司，你可以带我回家吗？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被家里伤了心，我再不要回去了！大祭司大祭司收留我吧！”

    她本不想睬他，但她不能任他乱跑。

    “安静。跟着。”她这么说。

    她穿着藏蓝色的直筒裙，布料里似乎还织进了什么能发光的丝线，她没在意，她的衣物总由他们一手包办：坏了、旧了、破了——这些都不会有，新的总是来得很快。她的丈夫，从前很为此吃醋。

    她恍惚一阵，停了步。少年不明所以，却也只跟随她一般伫立着，乖乖地闭着嘴，毫无疑问。她扫他一眼，继续走。

    她到底还是收留了他。

    ——在他乖乖听她命令回家说了他将要在她这里住一段时日之后。

    本来，她应该告诉他哪里能碰哪里不能，她应当告诉他哪里是她的禁忌，但她泛了懒，没有说，所以之后发生的也在意料之中了。少年发现了那幅画。

    那幅画是在正门口堂堂正正挂着的，只是蒙了一层布，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想着帮她擦拭擦拭，总是少年发现了画中人的面容和他自己何其相似。

    她好奇少年应有的反应，但他却让她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少年竟仿佛挖到金子一样找到她说：“大祭司，画上人是你的丈夫吗？他跟我好像，大祭司你还想念他吗？那我来当他的替身好不好？”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逃进了她家中的地下室。

    “他什么时候和他舅舅一样讨厌了。”她蹙眉不解，目光往里一探看，她认为这又是一个羞辱他的好话题。

    坐在深里的人抬起头，他的面容和少年几乎一样，只是更成熟，只是更俊美。

    他是少年的舅舅，也是她的丈夫。

    他说的，只要她一天没休他，他就是她的丈夫。如果她要休了他呢？他说那他从此就是她家中的鬼、是她身侧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