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气
出了副本，二人身上的伤便立刻恢复了。从副本出口往碧血营去的路不是玩家任务的必经之路，外面的天色接近傍晚，人迹罕至，只能隐约听见林中山雀的叫声。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顾山明已许久没被人背着走过，此刻十分不自在，在韩戈背上动了动试图叫人放他下来。韩戈手掌正托着铁衣的大腿，见他挣扎，空出一只手到身后捏了一把他的屁股。 副本机制带来的伤害会消失，但他们自然获得的伤不受到机制的影响。 被韩戈这么一捏，牵动铁衣刚被弄得狠了的里头，他僵硬着身子倒抽一口气，腰臀连带着一阵酸软，不得不老实趴在血河背上。 六年前一别，恍若隔世，原以为此生再见只能是九泉之下，但此时顾山明却听见自己胸膛中心如擂鼓。 韩戈走得很稳，即便背着人也站得挺拔，已全然看不出小时候追在他身后叫哥哥的样子。 第一次见他，顾山明正跟着铁骑营的师兄们学骑马，路过此处，见到小小一个孩子正趴在红缨湖边喝水，头顶胡乱扎起的马尾甚至都垂到了水里。 师兄们正疑惑此处怎么会有小孩子，那人便抬起头，小脸上灰土斑驳，目光清澈，眼神却像受惊的小狼一样戒备。隔着湖水与他遥遥相对。 后来才知道，那两年边陲动乱，他娘亲将他送到了这里，留下一封书信交于碧血营，教韩戈投入铁骑营，便又折返了回去。 他那时候生得瘦小，洗净的小脸白白净净，惯会笑盈盈地跟在顾山明身后喊哥哥，平日里不是叫他帮忙束发便是夜晚缠着他到红缨湖捉萤火虫。 顾山明以为他是女孩，将他当成meimei，替他抗了不少闯的祸，有时候两人玩累了就在红缨湖的树旁相依而眠，再被找来的铁衣血河两位师兄师姐拎回去。 如此往复数年，两人都长大了，在军中初展头角，边陲再燃战火，战事紧急，刚满十六岁的韩戈向将军请命，要随军回去救人。 临行前最后一个下午，韩戈带来他偷偷藏的一壶酒，顾山明和他在红缨湖边见面，靠在一起喝完这壶酒，韩戈讲了他在韩家的种种趣事，两人笑倒在一起。 天色渐沉时，韩戈唤来他的烈云。马蹄声踏尘而来，少年血河站起身来，走过去摸了摸马儿的背鬃，跃上马背跑了几步回过头来。 隔着湖水与他遥遥相望。 “明明哥！”浮云遮月，明暗里，两人的表情看不真切，血河笑着扬声唤他，“等我回来！” “好！”顾山明朗声回应。 “驾！” 烈云嘶鸣一声，载着少年血河破开夜色，戴星而去。 不曾想这一去，便在这人间再难相逢。 军中传令，血河韩慕云战死，尸骨未存。 这么多年过去，顾山明很少再入铁骑营。年少往事都随着血河的衣冠冢一并葬在将魂坡下。 “快到了，明明哥，”韩戈的声音响起，“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见铁衣不答，韩戈轻声问：“明明哥？” “慕云，”顾山明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明明哥。”血河停下脚步，少年时的嗓音仿佛随风而长，吹到顾山明耳中已是青年带笑的声音：“慕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