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诺瓦】赌约02
【博诺瓦】赌约02
女孩跟在博诺瓦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船长室，没人讲话。路过的水手纷纷退避，在他们看来，这个气氛显然非常诡异。 他说了谎，实际上他远比他的长姐要了解走在自己背后的神秘来客，对于嘉德丽雅来说那是童话，对他来说是既定的未来。那位罗塞尔大帝在博诺瓦还是幼儿时与他一起做了许多亲子实验，其中便有那个可以翻译的戒指。 制作一个有负面效果的翻译类神奇物品很简单，做几个翻译符咒更简单，向掌握这方面的神灵祈祷就好，可祂就只想做一个几乎与神秘学无关的翻译器。到后来成本高得惊人，也远超亲子实验的范畴，罗塞尔依然带着博诺瓦冥思苦想，两人还是将它做了出来。在戒指上的齿轮开始咔咔转动时，他们少有地相视一笑。 那不是博诺瓦第一次拥有制造成功的成就感，却是他印象最深的一次。纵使他亲手做出这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创造物，纵使这是他与祂为数不多的亲近时刻，他也依然无法理解祂，明明祂作为工匠途径的高阶非凡者，却一直执着于制作一个没有负面效果的神奇物品，高昂的成本更是让它无法在近百年内实现量产，唯一的功能还是对工匠途径非凡者最没用的翻译功能。 他问过祂为什么，那位意气风发的大帝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恍惚，祂的语气更让他想起了见过几次面的查拉图爷爷，祂说：“这是一个赌约，我只是在完成约定。” “这是和谁的赌约？” “一位……神奇的女士。她会来找你的，但你也会输给她。” “这位女士很强吗？” “不，她只是个普通人，但她同时也很强。” “我需要将她杀死吗？” “你只需要放她走。” 同样的，博诺瓦也无法理解祂这番自相矛盾的对话，不过他并不会一笑置之，超忆症一般的非凡能力使他将父亲对这位神秘女士的评价一一记下。他并非不相信预言，他只是不相信父亲的预言可以具体到这番地步。 但博诺瓦没有刨根问底，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父亲不喜欢他展露出“不太人性”的那一面，他为此看了许多有关于人的书籍，渐渐也学会了如何让自己伪装成父亲喜欢的、世人眼中的“正常人”。 博诺瓦在看着。 他无需用眼去看便可以把身后的人看得明明白白了：18-25岁的成年女性，骨骼偏小但发育良好，发色有更改迹象，身上衣着偏厚，风格类似罗塞尔前期服装风格风格，但材质不属于目前任何一个已知的时代，外貌是符合世俗定义的好看，整体气场颜色略稀薄，情绪颜色呈现思考的蓝色，星灵体深处斑驳一片，无任何非凡者的迹象……抛开她自身的那些疑点，再怎么看，都是一个没什么特殊的普通人。 博诺瓦又回想起那个向来不相信“宿命”的父亲，他每每提及神秘的女士时，话语中总是裹挟着宿命论的腔调。 是吗？ 会是你吗？ 或许她有学术研究上的价值。 他想。 …… 你在看着。 一路上海盗退避三舍，一个二个见博诺瓦就跟见瘟神似的，偏偏博诺瓦还是船长大人的弟弟，瞎子都能看得出他们姐弟关系不太和睦。 博诺瓦倒是没啥反应，他高大的倒三角形身材完美挡住你的视线，栗色长发束在脑后，他的发质极佳，滑亮顺滑的头发随着他的步伐一颤一颤。他的步伐平稳，平稳到仿佛海盗避之不及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好奇啊！谁能不好奇！ 这样两位漂亮的、高序列的、某位“老乡”的子女之间有不小的八卦，你闻着瓜味都想来滋溜舔两口。 若不是因为回家的事最为重要，还有你实在晕船晕得浑身难受，你高低也得抓个路过的水手八卦两句。 “你要一直跟着我吗？”博诺瓦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堵在想入非非的你面前。 你一脑子的胡思乱想还未刹住车，双脚也差点没刹住车，若不是博诺瓦又用了什么非凡能力阻止你继续向前倒，你怕是已经栽到他的身上。你尴尬道：“呃，倒也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 你可是空降到这儿的，贝尔纳黛也忘了安排你的去处，如果不跟着博诺瓦走，你今晚估计就只有甲板可睡了。 “也是，你等一下。”他玻璃般蔚蓝的眼睛眨了眨，将头略略侧向你们来时的路，片刻后，他将头正了回来，正色道，“好了，你可以不必跟着我了。” 他说罢便大步离去，好似不想再在你身上多浪费一秒。你盯着他的背影，愣在原地，直到一位女性水手长大步流星地出现在你面前，她说她可以带你去客房住几天，神秘女王下令要把你也一起送到因蒂斯边境口岸。 你还是没反应，水手长的手在你凝滞的面部前晃了晃，看你实在没反应，又上手在你的脸上捏了几下，把你的表情给捏塑回来。你这才回过神，看看博诺瓦离去的方向又看看女水手长，一句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他去哪里了？” “祷告吧，他——哦不，祂可是位蒸汽教会的天使，那位座下的眷者，反正船长不喜欢祂，也叫我们别靠近祂。”她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接着她的表情转为惊恐，她看向你，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会对他感兴趣吧！？” “我其实，呃，他有妻子吗？”你刚想辩解，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目的，直接破罐破摔。 “应该是没有的，但是我劝你最好别对祂心动，你喜欢船长都比喜欢祂强，他看着喜欢蒸汽机械高过喜欢女人。”水手长看你的目光成了没救的怜悯，不过她还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不过你要想和他上床的话，可以去问问他，因蒂斯男人嘛——你懂得。” 打扰了……不愧是海盗，她比你想得还要豪放。 老实说，你并不觉得自己能让一位虔诚的地上天使心动，那些花招对付一下伦纳德和克莱恩那样的同龄人还可以，对付一位天使就实在不够看了。 细水长流的planB肯定没法用，这个时候或许照着水手长说的做法来一次快速通关的planA会更好一些。 但这都不是你现在要思考的事，酒劲还在，晕船的飘忽也在，比起一场耗时耗力的性爱，你现在更需要一场睡眠，其他的任何事，都可以“以后再说”。 …… 海盗们扯着嗓子的高昂的歌声将你从睡梦中吵醒，头依然痛，不过你倒是醒了酒，已经比刚来这里时好了许多。 站在地上时，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你从你的房间门口晃悠到博诺瓦的房间门口，先敲响门的都是你没站稳撞上去的身体。 博诺瓦并不意外你的到来，他神色如常地把你请进屋坐下，这时你才发现，他的房间内一点“生气”都没有，比样板间还像样板间，好像他从入住以来就没有动过任何东西，包括床上的褶皱——那还是你早些时候躺出来的。 “黎明号”在海上起起伏伏，你的脑浆也晃晃悠悠，你试图从毛线团一般的思维中抓住开启话题的线头。你的视线游移，从他的栗发再到他英俊深邃的脸庞上，不愧是天使，他的皮肤真好啊，没有任何闭口痤疮，毛孔也细到几乎看不见——停，不是来谈planA的吗？怎么研究起他的皮肤来了？ 准备好的说辞在舌尖过了几遍，好在你的脸皮在一次次穿越中已经成了铜墙铁壁，你向博诺瓦友善地表达了对他的爱慕，以及渴望和他进一步“交流”的事，却不想他在听完后一语道破你的目的：“你要通过这种方式回去？” 明明是问句，博诺瓦说得波澜不惊，说出一种肯定句的味道，你噎住，但你转念一想，他能猜到你的目的和想法再正常不过，人家是天使诶。 “姑且算是吧。” 你叹了口气，放弃弯弯绕绕的暧昧话了，于是你告诉他要如何糟践自己达成目的，这样的坦率直白果然更适合他。 博诺瓦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他听完之后没有什么惊讶神色，只是不可置否地微微朝你点头：“所以你和我的父亲做了？” 语气是平常的，问题是尖锐的，但你已经能厚着脸皮回答这个问题了：“我不知道，我不记得。” “是吗，失忆。”他的目光又来了，玻璃制品一样的蔚蓝眼眸静极了，嘴上却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现在是1328年。” 1328年。 而上一次穿越，你记得是1350年，穿越开始呈现时间上的随机性，你来到了过去。 你只是愣了一下就明白博诺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隐晦地点出另一种可能，那些不存在的记忆可能都来源于你的未来，是未来的你嘱托罗塞尔为现在的你做那枚神奇物品，也是未来的你见的过去的阿兹克和于尔根。 你陷入短暂的绝望中，因为这穿越根本看不到头，而你也无法将它结束。但这种无用的绝望被你转瞬压了下去，你觉得你的脸皮厚到无面人魔药入口即化，只是朝面前的天使笑笑，意思是，是吗？我也不知道。 反正你真的不知道。 博诺瓦突然开始跟你玩心跳游戏：“如果我不答应你，你会怎样做？” “我会等到你答应为止。”你差点被他吓得心脏骤停，但还是努力面不改色。 “我其实更希望你能留下来，你的存在可以证实历史上的很多猜想，这对于科学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那对于我呢？我只是一个异乡人。” “你在这边也会生活得很好，只要你肯配合我的研究，我可以为你提供等同于特里尔贵族小姐的生活。”博诺瓦不解，他试图说服你。“坦白来说，我并不认为那样充满未知因素的在不同时间点跳跃是什么好事，你无法保证下一次再来到这个世界等待你的不是死亡。” “可是我更爱我的世界，那里有我的亲朋好友，以及……我的神明。”后面这句是根据情况加的，你记得他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眷者，将心比心，总能做得到吧？ 其实他的神你也浅浅信过一下的…… “你的信仰是？”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信两周也是信。 这回你终于从这位天使脸上看到除了公式化微笑之外的表情，他眉头紧锁，在他浩如烟海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位神明的名字。 博诺瓦的目光又扫过你的脸，他的眼就是他的分析器，他是不懂感情，但他懂得心理学上微表情和动作的含义，他看得出你没有撒谎，这是你的四肢与五官向他传达的讯息。 “我可以为你提供通识者序列的封印物，为你加强曾经的记忆，你随时可以回顾过去的记忆，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我也可以做出与你家人和朋友相仿的机械人偶，他们不会和你记忆里看到的相差太多。”博诺瓦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他说得倒是慷慨，好像为你做出了多么大让步似的。 “可这不一样呀？”你忍不住反驳，你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兄妹二人关系不够和睦了，他像极了模拟人类但又不完全是人类的仿生人 博诺瓦很礼貌地听你说完，他平淡的否认了你的看法：“这没有什么不同。” 他见你依然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下船到特里尔之后，你可以成为我法理上的妻子。” “我没有婚配，也没有情人和孩子，我会是一位合格的丈夫。” “只要你肯配合我的研究，除了回家，你的一切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仿生人在努力地假意提出“为你好”的条件，好似为你例出了许多选择，可是你根本没得选，他的不通人情让你差点背过气去。 或许在他眼里，不可理喻的人是你。 …… 谈崩了。 话题是以博诺瓦说出“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我的提议”结束的，他似乎不想再进行没有意义的争论，说罢他闭上眼，交握双手继续祷告，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让你感觉自己受到了客气的侮辱。 你和他就着故乡这个概念争论了许久，准确的说是你在单方面的争论，他的理念从头到尾都那般不近人情，让你第一次在穿越这件事上碰到这么厚的壁。 你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与他谈条件的资格，你当然也不想成为实验品一辈子无法回家。其实博诺瓦现在这样已经很礼貌了，作为一个天使，他完全可以把你敲晕带走进行秘密实验，你不信他这样的“人”在本质上还存在什么人道精神。 只是你没有想到，这件事传播速度那么快，到了第二天一早，似乎全船的海盗都知道你妄图睡船长弟弟惨遭失败，贝尔纳黛见你也是一副微妙的表情：“你在他那儿失败了，这很正常。” 望向面前穿着混搭风格的贝尔纳黛，你猜“黎明号”的一切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一定听到了你和博诺瓦那些“无用的争论”，可能也听到你疑似她爹的旧情人，她没有把你丢下船喂鱼已经很人道了。 或许因蒂斯民风开放，罗塞尔的情人多到她也不在意了呢。你朝她惨淡地笑了笑，笑完之后又是长久的、尴尬的沉默。 “他从小都是那样，缺乏人性。”贝尔纳黛遗憾地摇头。“如果你没有其他方法离开，可以考虑他的提议。” “那我也不会作为一个‘人’活下去了，对吧？” 你是什么呢，是附庸、是妓女、是实验品，只要你想过回自己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你就永远不会是你自己。 贝尔纳黛当然听得出你的意思，但她和你非亲非故，也当然不会管你的事，她说：“我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你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一个旋风小陀螺又砸进贝尔纳黛怀里，贝尔纳黛亲昵地将那团小家伙抱起，她的眼转瞬闪过慈爱，她逗小孩时，用的是孩童一样的童言稚语，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有精神，睡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贝尔纳黛抬头对你说话时，还留有一丝童言稚语后遗症，整个人说话都柔软起来：“今天是嘉德丽雅的生日，他们准备在下午一点为她举办生日宴会，所有人都会参加，你也一起来吧。” “他们”是指海盗们，这颗小奶团子在整条船上都是宠儿一样的存在，这两天你观察了一下，只要有嘉德丽雅在的地方，船员就会停下手中的工作去和她打招呼，脏话声也渐渐停息了，所有人见到她都会说一口童言稚语。 除了博诺瓦。 他对所有人说话都是一个模式、一个腔调。 你猜，这个“所有人都会来”之中，也不包括博诺瓦。 你逗弄了一会儿长相精致可爱的嘉德丽雅，就告别了“神秘女王”，准备去甲板上透一透气，好缓解自己这两天一直以来的晕船。当你回过头去，发现博诺瓦就站在不远处，他沉默地注视着贝尔纳黛与嘉德丽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