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上）
行了几日，路过一片景色极好的竹林，李莲花提议在这里歇息。只是这里没什么草可以给马儿吃，李莲花便和方多病一起牵着马出去寻些草和水，留下笛飞声在这里看家。 待李莲花和方多病走远了，笛飞声背着刀，从小楼中踱步至屋外，背着手，冲着空气说：“从半路上就开始跟着我们，你有什么目的？” 竹林中一阵竹叶哗哗声响，随后一道黑影落地，走了两步，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握拳举起，冲笛飞声深深地行了一礼：“无颜参见尊上。” 笛飞声蹙眉。“你是谁？” 那人惊惶地抬起头，看着笛飞声。“尊上……您……不认识无颜了吗？” “无颜……”笛飞声咂摸着这个名字，“我好像对你没有厌恶感。我脑后受了伤，许多事情记不清了。” 无颜低下头，说：“无颜是尊上的贴身侍卫，自从您在东海上失踪以后，我们都在拼命的找您，终于，我们顺着李门主的线索，找到尊上了。尊上，角丽谯的鱼龙牛马帮也在找李门主，若尊上要护着李门主，还得多加小心，角丽谯好像在酝酿什么阴谋。” 笛飞声听着这一连串的名字，记忆被迫回笼，令他开始头疼。他捂着脑袋，使了个“停”的手势，说：“你先等等……角丽谯是谁？李门主又是谁？鱼龙牛马帮是什么？”说罢，他做了个手势，让无颜起身。 无颜忧心忡忡地看着笛飞声，说：“李门主……便是这座莲花楼的楼主李莲花，也是曾经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他月前忽然失踪，尊上您命令我们一定要把李门主找出来，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角丽谯正是利用了尊上找人心切的心理，把您骗去了东海，设了局，然后您就在东海失踪了……至于鱼龙牛马帮，角丽谯在尊上您闭关养伤的十年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把金鸳盟内部分裂出了一大部分人归为她的势力，成了她的鱼龙牛马帮。” “篡位谋权啊……”笛飞声道，“原来我是金鸳盟的盟主，而他是四顾门的门主……怪不得他一定要带我去东海，说四顾门和金鸳盟的缘分都与东海有关。” 无颜说：“尊上，如今您找到李门主了，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无颜？” 笛飞声沉吟片刻，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记不起来，如今脑子也很混乱……不如你在此稍候片刻，等李莲花回来，让他与你说吧。” 无颜一脸震惊，但是又默默地整理好了表情，应了声“是”，退回到角落处去待命了。 那边李莲花和方多病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水源，旁边生着许多青翠的草。他们拴好马，就寻了处阴凉地休息。 “这儿离天机山庄也不远了吧？”李莲花说，然后侧头看方多病，“你应该不会错过利用你们天机堂来查笛飞声的事情的机会吧？” 方多病无奈地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老狐狸。” 李莲花笑了笑，挥了挥手赶走小飞虫和苍蝇，看着静静地喝水吃草的马儿们，说：“和你一起解决了那么多次案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对你的作风还不熟悉吗？我也没有说这不好的意思啊，你有其他刑探没有的优势，比其他人掌握多许多信息，足够你在这行立足了。” 方多病拿出水壶喝了口水，递给李莲花。李莲花自然地接了过来，喝了起来。 方多病说：“我只是想查为什么笛飞声会出现在东海上，至于他失忆的事情，应当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也不会说出去。只要知道为什么笛飞声会出现在东海，就能够查出是谁把这个生死契加在他和你的身上，我们也就能够知道找谁来解开这个生死契。” 李莲花点点头：“你还是关心阿飞的嘛。” 方多病一听又要炸：“谁关心他！我关心的是你！赶紧把这个破玩意儿解开，不然我快要被阿飞气死了！” 李莲花奇道：“为什么？” 方多病捂住了嘴。 李莲花认真地追着他的目光，看着方多病，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 方多病移开目光，跳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草屑，头也不回地跑了，边跑边说：“我看看这马儿吃怎么样了……” 李莲花想了半天，实在是没法把“不解开生死契”跟“阿飞气死小宝”两件事联系起来，不由得摇摇头，感慨自己不再年轻，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喽。 临近晚饭饭点，李莲花和方多病才把马牵回去，准备做饭吃。 刚回到莲花楼，方多病去拴马，李莲花则撸起袖子，准备摘几颗自己种的菜和萝卜，笛飞声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背后，说：“李莲花，有人找你。” 李莲花满头问号：“谁找我？荒郊野岭的，别随便跟我开玩笑，我怕鬼。” 笛飞声：“……我手下。” 李莲花松了口气，捧着一篮子菜和萝卜去水桶那儿舀水洗菜。“让他过来吧。” 很快，无颜就出现在了李莲花身边。无颜恭恭敬敬地冲他也行了礼，唤道：“李门主。” 李莲花一边掰开菜叶，一边非常随和地说：“哦，无颜，是你啊，今晚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啊？” 无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尊上的脸色，说：“呃……谢谢李门主的好意，我就不留了。无颜主要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属下去查的？” 笛飞声替他补充道：“我记不得金鸳盟的事情了，听他的意思，我的上一条命令是要找到你，如今找到了，他想知道下一条命令是什么。” 李莲花拿着小刀给萝卜削皮，说：“嗯……关于你家尊上失踪前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 而另一头的方多病在拴好马以后，听到后面有几人说话的声音，正要好奇地走去一看，这时天上飞来一只信鸽，径直飞到他的面前。方多病抬手，信鸽翩翩落到他的手臂上，伸出腿。方多病解了绑在它腿上的信，振臂，让它飞走了。 无颜对李莲花说：“当时角丽谯谎称她有李门主您的下落的消息，把尊上引诱去了东海边，落入了那魔女的圈套中。然后，尊上就失踪了……” 李莲花点点头。“那最近角丽谯可有什么动静？” “她派人寻李门主您的下落，想要借此确认尊上是否还活着。” 李莲花手中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她只是想确认笛飞声是否还活着，而不是派人追杀他？” 无颜点点头。 就在这时，方多病喊着“李莲花”跑了过来，却在见到有外人时顿住了脚步。 他一眼认出无颜身上的服饰有金鸳盟的暗纹，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李莲花从他俩身后探出个脑袋，说：“啊，小宝，没事，无颜他马上就走，不在这里吃饭。” 方多病：“……我问你这个了吗！”他无视了无颜，拿着纸条走到李莲花身边，说：“天机堂的消息。” 「笛飞声与角丽谯东海一战后失踪」 李莲花一眼就看完了字条，说：“嗯，我知道了。” 他把洗好的青菜和削好的萝卜放回筐里，站起身，抻了抻腰，对无颜说：“继续盯着角丽谯，我和笛盟主几天后会抵达东海，你集结好金鸳盟的人，若发现角丽谯找到了我们，速来支援，我们还有事要问角丽谯，不能让她杀了我们，也不能杀了她。” “明白！”无颜领命，悄无声息地遁入了黑暗中…… 方多病看着他离开后，扭头跟上李莲花的脚步走到厨房，嘴上叭叭不停：“他谁啊？金鸳盟的人不就是笛飞声的手下吗？但是为什么跟你很熟的样子？还有角丽谯的事情，是他跟你说的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李莲花停下正在切萝卜的手，放下刀，侧头看向方多病：“方小宝，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多疑？我也是方才和你回来后才见到了无颜，而且是老笛让我跟他说话的，因为他自己什么也不记得。而我呢，觉得放着金鸳盟这么个好用的帮手不用的话，是不是有点可惜？仅此而已，你不要多想。” 方多病捏紧了手中的纸条，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我是不是……对你来说……没用了？” 李莲花诧异地看向方多病。“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方多病答非所问：“所以角丽谯就是导致笛飞声落入东海的罪魁祸首，也是她给笛飞声弄了生死契，我们必须要找到她，拿到解开生死契的方法。” 李莲花重新拿起菜刀切萝卜。“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时，笛飞声也走进了厨房。忽然他看见李莲花拿了个什么东西垫在一口锅底下，他抽了出来，拿在手里。 “这东西……有点眼熟啊。”笛飞声看着那件赢珠甲，若有所思。 方多病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也看了方多病一眼，意思是你知道就说。 方多病便不客气了，说：“你往身上套一套就知道了。” 笛飞声依言照做，发现这件护甲十分贴合他的身材，肩宽、袖口、长度，都是适合他的。“这是我的东西？”他问。 “曾经是，”李莲花开火，下油，爆香葱姜蒜，随口回答笛飞声，“后来你送我了。” “我俩身材都不一样，给你也未必合适吧？”笛飞声问。 李莲花耸肩：“你送东西向来随心所欲，可能怕我跟你打架时打不过你，又不想我受伤，就给我送了吧。” “哦。”笛飞声认可了这个说法。 “哦什么哦！”方多病眼睛瞪的像铜铃，“笛飞声什么时候跟人打架还怕对方受伤？不受伤叫什么打架？” 笛飞声挑起一边嘴角笑了一声，说：“李莲花武功这么差，但是人又不错，我不想他死，也说得通。” 方多病一噎。李莲花则是直接笑出声来。 “你俩就可劲儿玩这个你瞒我瞒的游戏吧！本少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方多病愤怒地逃离了厨房。 笛飞声看向李莲花：“你瞒我什么了？” 李莲花把做好的红烧萝卜盛出，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笛飞声脱下赢珠甲。“那你为什么用这护甲来垫锅？” 李莲花道：“当你对一个人又爱又恨时，就会又想见到他，又不想见到他。十年来，这护甲都在我眼前放着，我瞥见了，就会想一想你，但是想着想着，又恨起来了，只好让你遭受遭受十八层地狱中的油锅地狱啦。” “真别扭。” 李莲花又起了一锅油准备炒青菜。他笑了笑，说：“那都是以前啦。”他眉眼温柔，语调也都是千帆过尽的淡然，“我和你的误会已经解开了，只不过有时候还是会被你我行我素的作风气个半死，回来还能拿它出出气。” 笛飞声和李莲花两人相视一笑，随后都移开了目光。 这一顿晚饭，李莲花和笛飞声都吃得非常开心，只有方多病，心情越来越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