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择日鲜活中
06 崇应鸾人是变得越来越正常了，画的东西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刚开始他还会画眉毛弯弯的幼年崇应彪，后面不是画崇应彪杀人就是崇应彪在剥兽皮，血淋淋湿漉漉，有一张人脑脑浆都“蹦”地弹射出来，刚杀完人的崇应彪黑色的幽深瞳孔凶狠地回头看，好像发现了躲在暗中偷窥绘画的崇应鸾。 崇应鸾笑了笑，抱着这张画，对着弟弟的眼睛舔了舔，直到把那张画弟弟的眼睛舔出一个破洞，现在他的画的弟弟越来越偏执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像一开始的他了，像吸收了崇应鸾所有的暴力因子，而崇应鸾变得越来越温和了，他甚至都不骂他爸是死老头老东西老不死的，也不想着去偷死老头的jingye去搞化学方程式配平再培育了，顶多晚上让弟弟陪他打手枪，他把弟弟的画套在飞/机/杯上，想象着自己火热的jiba狠狠温暖弟弟冰冷的尸体空洞洞的眼眶，想象自己用yinjing贯穿弟弟的血rou之躯直达头腔，告诉他的弟弟我爱你爱到射进你的大脑里爱到无与伦比。 他知道崇应彪慢慢成真了，他的弟弟似乎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昨天还在观看弟弟的演唱会，他弟弟逐渐开始有粉丝了，甚至真的觉得崇家生了两个，小公子就是崇应彪，还很受哥哥的疼爱。 他还开了个小号表演欲很旺盛地回答“我是崇应彪小学同学，我作证他真的从小被他哥宠上天了！” 打这么几个字的时候他忍不住回想到梦里崇应彪被姬发的哥哥伯邑考用弓弦压制住的场景，本来杀掉自己亲生父亲之后崇应彪就彻底疯掉了，他那天真想把殷郊姬发都一起干掉，可惜只来得及杀姬发还被伯邑考阻挡了。 当时他弟弟多可怜啊，刚刚亲手杀了父亲，就看到别人家庭圆满的兄友弟恭，半夜睡不着发疯似地拉弓射靶，把那些稻草想象成是西岐一家的样子拼命射箭的样子又癫狂又狼狈，殷寿还让他提着自己父亲的挂到城墙上。那天城墙多么高多么冷，一群人叫他北伯侯，我弟弟沉默地看着崇侯虎的脑袋看了很久，猛地扔到地上说你活该的。 “从今天起，过去的北伯侯已死，我崇应彪才是新的北伯侯！” 说这句话的时候，弟弟你有没有想起幼年时我分给你的那块我仅有的糖霜，和你长大之后我把你捆在后山树上虐待你，用冷水浇你的头扇你巴掌把你拍醒，告诉你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双胞胎，我们一模一样彼此角力，但只要把你干掉我就是唯一，唯一的继承人，唯一父亲的爱的享有者，唯一的母亲的胎儿。 所以我的弟弟，你死了就好了。 崇应鸾并不认同“崇应鸾”的看法，他大骂“崇应鸾”是人渣根本不配拥有弟弟。 不信你看，现代的崇应鸾甚至都把不存在的崇应彪都宠上天了。 他甚至租了好几台挖掘机准备把自己的别墅夷为平地，给崇应彪建一栋有属于崇应彪自己专属区域的大别野。崇侯虎回家看到这一幕差点吓死，说儿啊你没要这样，家里房间这么多我们给你弟弟清出来就好。 崇应鸾说我弟弟得有自己的专属衣柜间专属卧室专属卫浴专属书房健身房。 崇侯虎说行，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精神病儿子走下了挖掘机，挖掘机地板脏把崇应鸾的鞋都弄脏了，别墅养的几只大狼狗马上上前帮他们的少主人舔干净了。 崇应鸾说爹你怎么突然给我养狗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玩物丧志了吗？ 崇侯虎委屈极了，他说鸾儿啊鸾儿，从小到大你有哪样东西想要的爹不给你弄来的，别说几条狗，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你给个坐标我也给你买下来！ 崇应鸾后知后觉地说对哦，他说爸爸我都忘了这一茬了，那爸你快给我买个离冥王星最近的行星吧，带个王字我弟喜欢，记得以我弟弟的名字命名。 崇侯虎说好。 爸你记得给我弟买最贵的衣服鞋子，买全世界顶配的电脑主机鼠标键盘，还要给我弟买黄金镶的王座，记得再买把青铜古董剑，诏书能买不，买个诏书给我弟搞成什么皇帝，什么商纣王周武王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都来一遍。 崇侯虎说有点麻烦，不过你爹我会尽力的。 崇应鸾说爸你真爱我。 崇侯虎说我在这世界上最爱的就是我的鸾儿了，你要想报答爹就娶个老婆给爹传一下香火吧。 那你爱我弟不？ 还行，鸾儿喜欢我就喜欢。 那可是你儿子！ 鸾儿才是我儿子。 崇应鸾急了，他说不行，我弟也是你儿子！ “好好好。”崇侯虎哄他:“彪儿也是我儿子。” 崇应鸾开心了，他说爹，我想过了，关于传香火我现在有一个很创设性的想法，现在不是有什么人造zigong吗，以后肯定也有什么人造卵子人造jingzi，到时候我们买一个弟弟的人造zigong，再买一个弟弟的人造卵子，我让我弟给我生一个，这样就能亲上加亲了，而且我们两个男人生出来的也肯定是男人，这样您就有孙儿抱啦！ 崇应鸾是个癫子没上过高中生物知识一塌糊涂，不知道两个xy不一定能配出xy，大概率配出个基因缺陷的若智，刚好崇侯虎也是个文盲也说好好好，两个文盲为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未来而高兴，如果崇应彪真的存在于世界上他大概会嘲笑这对蠢父子吧。 可惜他现在不在。 07 后面崇应鸾的精神越来越正常，甚至能用正常语序写作了，比如不会把“我吃饭”写成“饭吃我”，比如“我爱弟弟”终于不再写成“弟弟爱我”了。崇侯虎看着崇应鸾居然通过了小学语文测试简直热泪盈眶，他说鸾儿啊你出息了啊！ 崇应鸾说爸难道我之前不出息吗？ 崇侯虎闭眼夸道，之前你是画画天才，现在你是文画双栖的神童，你是不世出的天才啊鸾儿！ 崇应鸾不仅会写正确语序了，甚至连之前的阅读障碍也破解了，之前他看不过几行字就狂躁症犯了要撕书，所以没事只能刷点抖音在微博贴吧冲点浪，但凡字多点他都看不下去，每天只能极度的碎片化阅读，阅读习惯也越来越差，读点什么东西都很暴躁，只有阅读图片这种抽象化的大信息量才能看得下去。 现在崇侯虎甚至能看到他在拿着一本动物庄园看，赶紧大声夸赞我儿子要当大文豪了啊，崇应鸾有点无语地说爸我就看本书而已，你别搞得我好像下一步就要抵达忠诚的巴黎一样。崇侯虎听不懂b小将经典梗，他还以为崇应鸾很有文化呢，说不愧是鸾儿现在已经可以去申领诺贝尔文学奖了。 当时崇应鸾手里还拿着一本梦的解析，他想分析梦里的他弟属于个什么玩意，能不能偷来现实世界，梦里的“崇应鸾”对他弟太烂了，这么个人渣却有崇应彪这么个弟弟，他实在是觉得暴殄天物。 虽然他弟在梦里也是个凶狠歹毒，睚眦必报，手染鲜血无数的绝对疯子野心家，但他弟弟没伤害自己啊，在崇应鸾看来只要崇应彪不自残那就是正当防卫，只是大部分时候防卫得有点早，别人还没打击他崇应彪就先开始防卫了，但那又怎么样，崇应彪就是没有错，就是能免责，崇应彪童年都被那样对待了，全世界让让他又怎么了？ 崇应鸾这么想很凸显他个人双标的特质，毕竟那个时代比崇应彪惨的海了去了，能靠双手爬到这个位置的差不多也都是人渣中的人渣，崇应彪杀殷郊的时候可没有手下留情，但崇应鸾毕竟还属于精神病的范畴，他压根没想那么多，反正谁对他弟弟不好就是坏人，比他弟弟惨那叫活该，在他看来爱一个人居然还要看这个人是好是坏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这就跟去吃麦当劳还要另外拿酸甜酱吃麦乐鸡块一样不可理喻，这吃的是鸡块还是酸甜酱还是说两个都吃。他是精神病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只是爱他的弟弟，他弟弟是坨狗屎他都捡起来揣兜里每天养着。 他爱崇应彪，无关崇应彪童年多么悲惨看起来多么缺爱多么需要拯救，也无关崇应彪多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步步为营为权力牺牲一切最终什么都不得的悲惨人生。他和崇应彪还没出生就靠同一条脐带联系在一起了，同样分享抢夺母亲食道里的营养，同样挤在同一个zigong腔内从两团分不清形状的血rou发育成人，他们在还没成为受精卵前就是同一条游荡的jingzi，成为同一个受精卵后彼此纠葛相互撕裂才分化为两团不同的血rou，他们每一条染色体序列每一串基因编码都完全相同，每一个细胞都在彼此呼应彼此对照。在同一片羊水里孕育，从存在起那一刻就开始抢夺同一个母体同一份营养，他们的战争他们的纠缠他们的命运，在“爱”的概念诞生前就已经存在，甚至在生命诞生前就已经相互融合且彼此分离，如果这不是爱的话那什么是爱？一本可笑的结婚证或者是一句可以千万次重复的我爱你吗？世俗的爱多么滑稽可悲，居然还要去人为的定义，无论是拯救怜悯相互理解亦或者是相互憎恨等等诸如此类凡此种种后天的情感都只是脑细胞的谎言，是肾上激素和荷尔蒙相互作用下伪造的假象，在死后甚至不能多存在一秒便会烟消云散。 可崇应鸾对崇应彪的爱存在于每一对多核苷酸链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血管每一个脑神经元里，他的血rou他的构成他的灵魂都在述说这一件事，哪怕在他死后掘开他的尸体也可以看到他和崇应彪可以互相替换的肾脏肝脏胃囊心脏，如果这都不是爱的话那崇应鸾觉得自己肯定也不算神经病，说到底他只是拥有了超越世俗的理解，而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得到他认可才配得上称为人嘛！在他看来也只有自己和弟弟才配得上称为人，其他都是什么玩意，一群低级动物。 不过这些他不会跟别人说出来，因为一群俗人也理解不了， 只觉得他在发神经！ 但崇应鸾是精神病，他爱发就发，就爱发癫，癫着玩癫着爱，癫着鄙视所有人，跟你们不同怎么你们了呢？！我就折腾我的，你不能接受你死开，别碍着我！ 不过最近他这种癫症居然有所减轻，比如上网冲浪看到有人将他弟跟谁拉郎，他居然没有上来就骂，骂不过就花钱call水军过来开团，他甚至有了那么一点圈地自萌的思想，不再去微博广场每条进行巡逻了，就爱看那些认为他弟是真的存在的评论，遇到了就买水军点赞，直接在一个播放量只有几百的视频里冲上几十万赞。好几个视频都被路过的网友评论“卧槽尼玛见鬼了啊！！！！” 他甚至还去崇侯虎的公司巡逻，在他未来要继承的企业地盘里面走一圈看看他以后要继承的遗产有多大，结果走一天走到快腿断都没走完，打电话给崇侯虎说爸你立遗嘱记得把我弟加上。 崇侯虎说鸾儿别怕，爸的东西肯定全给你。 崇应鸾说你记得给我弟留一份。 这次他没说全给他弟。 08 这边崇应鸾的精神状态逐渐好转，不突然打砸骂人叼拖鞋学狗满地爬，甚至做精神病问卷能得一点分了，虽然还远远达不到正常人的水平，但好歹不是零蛋能让人看到治愈的希望了。 崇侯虎高兴得很，拿着崇应鸾的精神病鉴定单打算跟崇应鸾说一下亲亲鸾儿病情有重大好转的好消息，结果一走进鸾儿的房间又看见崇应鸾画他的oc弟弟。 这次的崇应彪和以往都不一样，以往崇应鸾画的都是崇应彪的半身像最多也只画到腰，而如今崇应鸾在画的这张崇应彪是全身的正面像。 只见这张身穿金甲威风凛凛的纸片人皱着眉，瞪着眼，手握剑柄虎目含泪，以十分复杂的神情直视前方，他的身后是只有线条的简陋人影，他的身前是背对画面一席蓝袍看不到脸的人，他的头顶是瓢泼的金色液体，上了色的宏伟大殿像融化一般流下金光灼灼的油彩，雕刻在吊顶的龙纹虎纹饕餮纹兽面纹，以四方八面十六目的凌厉线条俯视其下的一切。 整个画面色彩鲜艳，人物神情动作却悲伤沉重，数道绰绰的人影或跪或立或俯首，无数人影只有错杂凌乱扭曲拉长的线条，唯有画面中的崇应彪在这抽象癫狂保持正常的比例。 作画的崇应鸾正在画崇应彪脚上金履靴的繁复云纹，水粉点缀勾勒出殷商时期严苛的纹样做工。画的时候崇应鸾根本没有找任何参考图片，像是所有资料都已经在他大脑铺就，他只是信手拈来就已经画出规制复古考究、阶级分明的甲胄着装。 此刻的他神情轻蔑嘲弄，毫无平时一碰上崇应彪相关事情时夸张的关心神态，更像是遇到仇人落难时在一旁的落井下石，他被弑父的憎恨愤怒从他的体内抽离而出，只剩下对崇应彪所作所为极致的不屑。 他听到崇侯虎的脚步声后神情寸寸复原，像裂掉的石膏像露出其下无情冷漠的真容，随后被迅速地刷漆覆盖还原。 “父亲。”崇应鸾说。 从前他从未如此称呼过崇侯虎，不管是口头的还是书面的，他都会避开这个称谓，他表现得他只是一个简单的精神病人，就像崇侯虎表现得只是一个溺爱独子的蠢老头一样。 崇应鸾扯过一面镜子，放在画架上挡住了蓝衣人的位置，刚好照到打开门的崇侯虎，画面构图好像崇应彪在对崇侯虎哭似的。 “鸾儿？” 崇侯虎有点担忧地喊他，之前崇应鸾画画都会关好门，今天不知道为啥居然打开了，实在怕惹儿子旧疾发作，崇侯虎说:“鸾儿我先出去吧。” 崇应鸾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诡异的构图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跟他爹说别动！ 咋了鸾儿，他爹问。 崇应鸾突然把手搭在眼皮子上面，眼睛用力眨使命挤终于整出两地泪来，演技比喜欢露出下颚线的端王好多了，看起来只比站在蝴蝶标本前的绝美一哭差点，因为不太美甚至有点丑，他哭喊着说卧槽爹，我弟哭了，我好伤心啊！ 忽然又变成往日那种癫子了。 崇侯虎下意识觉得崇应鸾刚刚那种冷漠的癫和平时那种很直白的癫其实是两种不同种类的神经病，前者的体现出来的层次感明显比后者复杂很多，但因为都是发神经，他去问一个罹患长期精神病的人你知道你发的不同种癫成因分别是什么吗的话，估计会气得鸾儿直接当基佬不传香火，这样他们老崇家就绝后了这绝对不行。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鸾儿，你刚刚瞧见什么了？ 崇应鸾反问他爹你没看见吗？ 崇侯虎茫然了，自他进门后他除了那幅画之外什么都没看见，他问崇应鸾看见什么？ 看见你的死啊，爹！ 嗯？ 我弟弟把你杀了，就在大殿上，我弟都哭了，搞得我也哭了。 饶是崇侯虎再爱崇应鸾也有点受不了了，他问鸾儿你看清楚，我还站在这儿，我还活着。 崇应鸾也很自然地说，对啊，但爹你现在活着跟我弟把你杀了不冲突啊，我弟就是把你杀了。 神经病。连崇侯虎都忍不住感慨，当然他没说出来，他知道崇应鸾的精神状态，他说没事的鸾儿，我给早就立好遗嘱，就算我死了你也能够活得很好的。 对，爹，你怎么知道？ “……” 崇侯虎有点无话可说，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因为他家鸾儿思路比较与众不同，在孝顺这方面有自己很独特的理解，起码让他爸不会担心他。 崇应鸾看崇侯虎一脸疑惑的样子，好心给他爹解答，问他爹知道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的事？ 爸你别一副看神经病的样子看我，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我发现弟弟的事很可能是上辈子的事，理由是梦里的故事背景是古代，而且你我姬发殷郊甚至还有国际巨星inshow都在，就是那个因为商务殷语上热搜，什么你不知道商务殷语？好吧，就你们老年人很喜欢看的跳冬天火把舞的那个，而且梦里很详细不像假的，比很多电视剧都要真实。里面殷寿要求我弟把你杀了可以当北伯侯，我弟就把你杀了，我画的这幅画其实就是那个场景，我弟因为决定等等要杀你纠结得快哭了，我弟真是个孝顺儿子，爸你这辈子记得要对他好点。 按理来说，崇侯虎面对崇应鸾这个精神病也算是老油条了，按照过往经验只要顺着崇应鸾的话说对对对就好，但他今天不知道怎得，好像是看到鸾儿那副从未有过的神情，内心隐隐触动，问那他最后把我杀了没？ 爸，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弟弟直接把你杀掉了，他觉得不杀掉你他活不下来。 哦，崇侯虎说。莫名其妙的，他心情也有些微妙，他说彪儿活下来就好。 崇应鸾笑了，他说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在那个场景下只有主动杀死爹你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崇侯虎问鸾儿你呢？ 崇应鸾说爹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梦里的我由始至终都不需要做选择，从头到尾被抛下被遗弃要做出选择的都不是我，只是我弟而已，梦里的我只需要旁观谴责他就好。 崇侯虎停顿了下，想说点什么，就被崇应鸾打断继续道:“不过我猜梦里的我应该不会主动杀掉你。” 崇侯虎很感动，跟崇应鸾说我就知道鸾儿是个孝顺儿子。 崇应鸾说爹你搞错了，我不是觉得我孝顺，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应该还有退路，我不会那么急着杀你表忠心，我估计能和姬发互苟苟到最后。但我弟什么都没有，加上又是个坏心眼，急着杀掉你也很正常，反正他一直都很恨我们，这样也不出所料。 恨我们？ 爹你是不是没认真看我写的我弟传记。 我每一个字都看了啊，你说他是我们老崇家的掌心宝。 哦我都忘了，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懂我弟，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崇家不会亏待人，他怎么就恨上咱？ 爹你放心，我弟是个白眼狼小宝贝，你对他好他要杀你，你对他不好他也要杀你，你看过星际穿越吗爹，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以五维空间界定三维，发生过的事必定会发生，他迟早也会杀掉你的。 崇侯虎说我记得那是部外国电影。 崇应鸾说是，后面那部是超兽武装。 鸾儿你今天怎么开始骂你弟了？ 爸你听说过打是亲骂是爱没，其实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很假，爱他怎么会打他，爱他怎么会骂他，但即使是爱也有利益博弈，为了利益杀掉爱的人也很正常，既然打打杀杀也归类在爱的分类里，那毁灭就是最终形式的爱，爱就是彻底的挫骨扬灰，只有完全死掉才能得到纯净的爱，我的弟弟在生理意义上完全没存在过，所以我才能这么爱他。 鸾儿你今天很奇怪。 哈哈，是吗？可是父亲啊，我看你也很奇怪，原来你只有一个儿子就会装出这一副慈父模样，好像你爱他胜过自己的一切，可你为什么有两个儿子的时候就会逼迫他们彼此争斗，为什么你的爱会厚此薄彼，为什么你的爱会分化我和崇应彪？ 鸾儿……我听不太懂你说的？ 父亲，没关系的，您听不懂也没问题，虽然我在指责您，但我还是很敬爱您的，您让我活到了最后，活到杀掉殷寿为您报仇，活到封神榜现万世太平，也活到去黄河边捡了崇应彪的尸骨，姬发说崇应彪在最后疯了，我猜想他是杀了您之后疯掉的，我把你们的尸骨都带回北地安葬了，不知我说的这些可否让您瞑目，但不管怎么样我只是一缕残念，而这就是我最后想说的。 鸾儿？崇侯虎不解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崇侯虎问你现在是谁？ 父亲，您不必理解我现在的存在，因为我很快就会死掉，我一直只是我的一部分，但现在我被剥夺了，而崇应彪正在复活，他正在取回我从他身上所夺走的，那些你可以称之为疯狂的东西，当然这不见得是坏事，您想要的崇应鸾也会回来，只是你们到时候恐怕要万分小心他了。不过您只要不在乎生死，那还是可以期待一家人团聚的。 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说，爹，你干嘛抓着我不放。 崇侯虎赶紧松开崇应鸾的肩膀。幸好崇应鸾已经没在画画放下颜料盘了，不然就会把好不容易画出来的画给毁了。 崇侯虎把刚刚崇应鸾跟他说的话跟崇应鸾复述了一遍，问鸾儿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崇应鸾说我刚刚一直在专心画画啊，我哪有说过这些，爹你幻听了吧，趁你现在才五十多赶紧做手术吧，不然你聋了你就不能听我讲弟弟了。 崇侯虎火了，他说你刚刚才说你弟弟的事是前世的事来着。 崇应鸾显得很震惊，他说我说过吗你怎么知道？好吧我想想，我也不记得我说过没说过，我刚刚真的说过吗，我可能有吧，那为什么刚刚的事我都不记得，难道我被夺舍了？ 他一拳狠狠砸向自己的脸，怒道老妖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崇侯虎没想到崇应鸾反应那么大，还开始自己打自己了，赶紧阻拦崇应鸾，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你神经发那么多就跟放屁一样，人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放过屁很正常，儿啊你千万别伤害自己！ 崇侯虎给了台阶崇应鸾就飞身而下，他立刻放下拳头，说也是，还是爹你懂我。 “不过，爹，我弟真能复活吗？” 崇侯虎说不成吧，他不是根本没存在过吗？ 他前世存在啊！ …… 爹你不信啊？ 我信。 爹你能不能坚定点，坚持马克思唯物主义道路，不信就不信，其实我也不信。 鸾儿你真的越来越有文化了。 崇应鸾说别以为我们精神病就不爱国，我上网冲浪除了看弟弟也很爱看观察者网学习强国，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觉得那个什么狗屁一缕残魂的说法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根据物质运行的规律根本不可能有鬼，太封建迷信了，爹你快给我安排精神分裂症的排查吧。 崇侯虎说鸾儿你咋这么笃定？ 爹，你不会以为我是精神病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吧？其实我全知全能我是人间之神，你可以叫我壳星人但我本命叫超人。 崇侯虎沉默了会，然后才缓缓说我信你鸾儿，他还说你能变正常，这真的太假了。 崇应鸾应和说对吧，我也觉得，我怎么可能会抢我弟弟的东西，只要他能存在，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他。 09 崇侯虎当晚就给他安排了精神病分裂症的检查，一群专家看着一摞摞检查结果经过讨论，得出的结论是崇应鸾没有精神分裂症，下午的情况大概率是间歇性的精神错乱。总体来说，崇应鸾的精神状态已经逐渐向好发展了，这种间歇性的错乱在治愈过程中更多类似于脑部惯性，崇先生不必太担心。 崇侯虎很高兴，虽然隐约还是觉得奇怪，不过专家都发话了，他自己再疑惑也找不到第二个答案。 检查出的时候，崇应鸾还在房间里画画。 他现在画的崇应彪是越来越逼真了，不仅是高精准全身照，而且除了眼部眼白和瞳孔的颜色没上之外，人物已经做到全彩了，他靠他单身十几年的手速、年轻的肌rou、对弟弟深刻的爱，硬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完成一副这么高完成度的崇应彪的画。 现在他也真诚地认为自己是崇侯虎嘴里的不世出的绝顶天才了，这次绘画用的颜色更为细腻鲜艳，完全画出了崇应彪肌理的感觉，整个人物画像栩栩如生，好像真的是从三次元走近画里的真人一样，因为用色非常夸张鲜艳所以比起一般的照片更显眼攻击性更强。 他画的是崇应彪落泪。 这是崇应彪离开北地，骑上马将要前往朝歌，父兄被他远远抛在身后的场景。 北地风雪连绵，崇应彪一袭厚重的黑袍策马于雪中，斑驳的白点似乎要将他淹没。天地皆是看不见尽头的白，画者以正面视角进行叙述，类似于近距离观看某种戏剧的投入与抽离，天地风雪的光莹被剥夺，被冻得发红的脸在油画画法下显得格外血rou鲜活，崇应彪紧咬着下唇，倔强的眼眸闪动着泪光，刚长开的下颚线被飞雪切碎，如同利刃割开眼角的热泪纵横。今日是他的十六岁诞辰，他被父兄驱离北地，作为质子前往朝歌。 前路风雪茫茫不知去向，后路被亲人斩断此生难复。他是天地一弃子，北地一孤狼，流亡在这世间。 画到后面崇应鸾也哭了，有种极度哀伤的情绪在他心头诞生，好像要就此抽离他灵魂的最难忘的某部分，让他本来想舔自己的弟弟的脸也下不了舌头，好像只要舔一下就有冰冷的雪融化在舌尖，舔一下就有崇应彪咸涩的泪滴落在唇上，这是两世再难修补的伤痛。 所以崇应鸾最后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得舌头全是颜料，喝水也冲不掉，后面找他爸才知道买的是顶级防水颜料，专门找的刮痧大师配上古法调制秘方才调理回来，药方是金钱子一两，寒天草一两，微信扫码支付四位数…… 虽然因为总是忍不住舔他弟导致作画毁坏，但崇应鸾又不用上学又不用上班，他爹养着他混吃等死发神经，弄坏了再画一幅就好。而且随着他熟练度越来越高，画的他弟越来越逼真，弄虚作假程度直逼几年前的＊莞皮草厂，有时候崇应鸾不小心瞄到都以为梦里的弟弟走了出来朝他流泪呢。 哇塞这泪还会滚，什么颜料啊还会自己生成特效，舔上去还烫烫的，润润的，renoreno起来甚至还有人类皮肤的触觉，甚至那两只没细化没眼白的纸片眼睛都做了特效转过来，弟弟你什么时候这么逼真啦，好喜欢舔你啊弟弟，弟弟朝歌加油，后入你…… 等等，发神经的间歇，崇应鸾似乎发现了不对，只是当他认真去对视的时候，那guntang的热泪就变成油画颜料了，弟弟热热的脸就变成黏在舌头上的画纸了。 假的啊，他吐出嘴里的纸，有点失望。 这段日子他经常会有这种错觉，比如画崇应彪回想起殷郊觉得他太过残忍而与他决裂与姬发亲近的过去，崇应彪在画中一边弑鹿一边无声地落泪，刀尖将公鹿的胸膛剖开，寸寸割破肌rou掏出胸骨，手法残忍娴熟流畅，类似倒放的错觉让崇应鸾误以为真的看到了弟弟解剖公鹿的全过程，实际上那不过是仿教堂透光的吊顶形成的不稳定光晕，更别提好像弟弟腿动了，手动了这些小错觉，他甚至看到过弟弟的背影往前走，吓得他赶紧画了一张弟弟的色图，可惜弟弟这回没动，不过没动也很色情，只要是崇应彪有关都很色情，用来打胶刚刚好。 最近崇侯虎看见他画画也会问他，鸾儿啊，你怎么老画你弟弟掉眼泪？ 崇应鸾说爹你是个杀猪的，艺术这个方面我跟你解释不清楚，简单来说你杀猪在哪开刀也是靠感觉的吧，我画我弟也全靠感觉，感觉让我画什么我就跟着画什么。 崇侯虎说那鸾儿你真是天才，我们杀猪都固定从心脏开刀，现在都讲究工业化，厂里的工人杀猪也要根据杀猪手册，不过我鸾儿来杀猪的话那肯定是这群人比不了。 崇应鸾说爹你别想哄我去杀猪，我要给我弟画画，我要画我弟的喜怒哀乐，我要给他完整的一生。 鸾儿爹会支持你的一切的，不过我有个建议啊儿，崇侯虎说，他说鸾儿你别再熬夜画画了，看着脸都白了像被吸了血一样，爹心痛啊。 崇应鸾说爹我没熬夜，我每晚准时2点上床睡觉，每天睡十个小时，下雨了会躲雨，想吃饭了会玩手机，想我弟了就画画他，想骂人了就上网冲浪，我生活挺规律的啊，我又不用当水军偷票房，半夜不用去看电影也不用打飞的去湘西赶尸，爹你少看点起点寡妇小说我没被女鬼吸精气。 崇侯虎被儿子误会了，急了，他说他没看寡妇小说，他每天为儿子焦头烂额的，哪里管的上找二婚？ 崇应鸾说停、停，爹我不恋老，我骨科只跟我弟搞，我们还是保持正常的父子关系吧，实在不行我飞去英格兰我们永不相见也行，你记得给我打钱就好。 崇侯虎已经听不懂崇应鸾在说什么了，他五十几岁人了，再追赶潮流也不如互联网的弄潮儿神经病崇应鸾冲得飞起，但他视力还挺好，注意到崇应鸾身后画架上刚画好的崇应彪单人像。 画中的崇应彪杀了父亲后跪在地上哭，肩膀颤抖，但咬着的獠牙露了出来，因为情绪激动愤怒而通红的脸蛋，亦如饮了人血般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