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万丈波涛之下难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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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印血脉是极其难得,极其珍贵,却又极其受人鄙薄与觊觎的血脉。 传说这血脉的本源来自千年前的妖魔乱世。 那时魔界突然倾兵攻打天界,惊动了九十九重天长生殿的神帝万晓,与之魔尊圣主大战后各自力竭沉睡,天界与魔界也受创严重,双方各自是损失了无数的神尊厉魔。 而其中就有一位慈悲多情的天神也是因此陨落。 那位天神降世后与之魔界圣女大战七日七夜,虽说他最终把魔女封印在地底百丈的冰川之下,但天神早已爱上了这位魔界圣女,与她殊死拼搏实非他所愿,为了苍生只得大义灭亲。 但他终究不舍把至生所爱封印在万里冰川之中,永受冰川侵骨之痛,于是拼着最后的神力以身为印把那魔尊圣女化作一片森林供养凡间的土地。 后来天人死去投胎转世,世世代代的化人来采摘那树上妖魔凝化的果子吃下,以己身化魔,希望百年后自己能令爱人消散魔气,再修灵身重获新生,可见天神的痴情若此。 若是旁人不巧吃了这魔气化成的果子,则会不由自主的臣服与天神血脉的后代,这脉人的后代便被称之为天印。 这两种血脉天生互相吸引,也就是后来世上逐渐出现了天印血脉,天人正体两种血脉的原因。 天人神血的后代,天生的强大无匹,温柔且慈悲,万物自主臣服与他们,一旦天印之人尝到天神之人的鲜血时就会不自禁的被其吸引,为其驯服,忠贞不渝。 这血脉自然而然的登居庙堂,掌管权力,便多出于皇室贵族之中,受尽世人爱戴拥护。 而天印血脉的后代则是个个拥有倾城绝色之姿,软骨媚rou之身,血液可解百毒,交欢可增绵寿,便倍受世人的喜爱与追索。 也不知从何时起,人间甚至开始传这血液有起死回生,枯骨生rou之奇效,因天印血脉的人身体流有奇香,一滴鲜血就能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如癫似狂。 这段故事流传了上千年,时日一久这故事就被埋藏在杂陈前事中,两种血脉也被混杂稀释,早已没有当年的盛况。 而今纯正的天印血脉已是极少了,真正的天人正体更是少之又少,世人再难看见便甚少提及,到了最后时甚至有些人都怀疑到底是真是假,也就不了了之。 所以当夏忘随口轻易说出她就是天人正体时,楚辞的反应可见一斑,他想也不想的,断然反驳道:“你不可能是天人正体!” “为何不能?” “你长成这个样子,也配叫天人正体?!”楚辞失声大叫道。 传说中那可是天人转世的血脉,怎么也该是仙风道骨,慈悲如神的,怎会像面前狠厉无情又明艳至极的夏忘?像是那能把一介天神蛊惑堕凡的魔界圣女投身更加合适不过! 夏忘连气都气不起来,直接被逗笑了:“哦?我这个样子不配,难道你就配了?” 说着,她饶有兴味的围着楚辞转了两圈,便啧啧咂嘴,故意嘲道:“你倒有几分像天印血脉的样子,一脸勾引着人上你的yin媚样呢。” “放肆!”楚辞瞬时沉脸,狠声阴色的怒斥道,“我乃楚国堂堂靖王的嫡世子,你若再是胡言,我就……” “你就怎么样?”夏忘毫不在意的挑眼横他,“打也打不过我,甩又甩不掉我,一副孱弱身板也敢跟我叫嚣,是不是我几日没揍你皮又痒了?” 楚辞一下被堵死了,欲怒还休的狠狠瞪着她。 夏忘便挑衅的看他:“小兔崽子,你再瞪一眼试试?” 他的一手一腿还在隐隐作痛,楚辞只得憋屈认命的低了头,气得双手握拳微微发抖。 夏忘抱臂瞧着冷笑一声,看来世人的确把天印血脉视为耻辱,只是随口一提就大动肝火,一副要冲上来与她拼命的架势。 真是可笑,他们一边觊觎着这种血脉的好处,一边却又鄙薄着这种血脉的劣势。 “小家伙,年纪轻轻的,别这么不把人当回事。”夏忘从他身边抱臂走过,声音冷入寒冰,“天人正体也好,天印血脉也罢,这两者都是人,并不有什么区别,你们认为的荣辱优劣不过都是世人强加的认知,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种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楚辞闻言一愣,抬头不免惊诧的跟目看去,夏忘却懒得搭理他,只冷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就快步往前走去。 “快跟上,要是你自己跟丢了,我就当你是逃跑了。” 楚辞缓了半刻,便沉着脸再次紧随跟上。 两人又走出半日,天际将黑时地路岔口增多,树丛生长,隐约可窥林后远处的灯火绰绰,想来这已是靠近了南姜国边界的小村落。 夏忘便往那灯火闪烁的地处走,楚辞依旧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快走到那屋舍附近时,楚辞终于开了口:“入夜了,我们俩这样去敲门,他们一定不敢开的。” 夏忘便回头,扫了他一眼,衣衫褴褛,身体扭曲,轻薄简陋的衣物上隐约还有斑斑血迹。 楚辞这幅模样狼狈极了,也凄惨极了,说是被土匪刚打劫完都是轻的,换了任何一家普通正常百姓都绝对不敢收留,就怕惹祸上身。 “我今晚不想再露宿荒野,还想吃点热饭,你想法子吧。”罪魁祸首抱着手臂理直气壮的找他要个解决方法。 “起码要把我的手脚接上。”楚辞也不气,好声好气的回答她,“这里左右十里地没有一户人家,我一身残破走这么远,这没法子解释。” 夏忘偏头,淡淡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以啊,你自己接?” “我自己接。”楚辞面无表情,“若你担心,过后再打断便是。” “恩。”夏忘抬手嘉奖似得拍了拍他的脸,“不听话的小狗果然是要打一打的,看你现在,多乖巧懂事。” 楚辞没有应答,只是侧头躲过了夏忘探来的手。 于是荒野地中,悠闲抱臂的夏忘抬脚踩在荒石上,兴致勃勃的看楚辞自己接手正骨。 便见他面不改色的掐住自己扭曲的手腕使劲一板,两声咔咔响后,他又低头按上了外翻的膝盖,又是清脆的两声咔响。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雪白的额头布满汗水,薄唇轻抖,对她轻轻颔首:“可以了,走吧。” 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夏忘失望的切了一声,扭头就往前大步走了,身后的楚辞慢步正常的跟上。 依旧是楚辞上前敲开了一家村舍木门,足足过了好会儿才有一条门缝微微敞开,露出一双充满戒备的清亮眼睛。 “二位是谁?”那人的皮肤仓黄,声音也哑哑的,是个年轻的男声,“有什么事?” 楚辞不卑不亢的弓腰低首,轻声细语道:“冒昧深夜打扰,我二人赶路时夜碰山匪,被抢夺了钱财流落到此处,希望能在贵舍暂住一晚,明早修整后便立刻离开,还请客家通个方便。” “山匪?”那人皱眉,眼中浮起怀疑,“我们这周围三里都是平原坦地,哪来的山匪?” “我们是从卫国要到魏国做生意的,几日前途径永嘉,正要入关时就被抢了。”楚辞耐心解释完,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二人一路流难而来,实在是又累又饿,还请小哥发发慈悲心救我们一救,此番恩情我二人永生不忘,来日必有重谢!” 那人蹙着眉头考虑了一阵,看他礼态谦卑,面貌矜贵,显然是个贵家少爷之类的,还是迟迟疑疑的打开门放他们进来了。 待他看见楚辞身后跟随进来的夏忘时眼睛都直了两瞬,啧啧两声,慌忙跑进破落的后屋去倒腾半天,才是摸出了两个还算干净的茶碗放在了桌上,又弄了两碗便饭招呼他们来吃。 楚辞看那人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尽管粗布麻衣一身简陋,五官倒颇为清亮干净,开门前还是满目的戒备,现在却大肆热情的送饭倒茶,怎么想这原因都只能归咎在一个人身上。 夏忘倒是像早就习惯这个待遇,自然而然的走到桌边坐下,端起粗饭粗菜就大口往嘴里倒,楚辞在旁边看她吃相鲁莽,大快朵颐,实在有些不忍下眼。 明明生得一副贵人矜持模样,却活像几辈子没吃过饭的饿死鬼投胎,哪里有一分女子的温婉秀气?真是白白糟蹋了这幅好躯壳。 “你吃慢点,不够我这里还有。”楚辞端着碗忍不住劝道。 夏忘没有答,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快速倒完了一碗饭就把空空饭碗递到了那人面前,打着隔的问:“我没吃饱,还有吗?” “有,有!”那人笑眯了眼,伸手接过跑到后房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菜,上面还多了几根rou丝。 这屋舍破旧的很,哪里是能过好日子的模样,明显他是把自己明日的饭菜都全给了她。 那人双手把一碗满饭递到她手上,柔声细细的说道,“姑娘尽情吃,不够我再给你做!” 夏忘淡漠的嗯了一声,半点羞愧的意思没有,接过饭碗又开始大口吞咽,那人就在她身边站着笑眯眯的看着,眼中溺满柔情,不知道的人瞧了还以为他才是她的至亲之人呢。 吃完了饭那人就主动把饭碗收走拿去后房洗了,走之前告诉他们可在屋中随意走动,倒是一点不担心两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会把自家翻个底朝天。 那人走后,楚辞就低声开口,语气含着两分明显的嘲讽:“我就说你更合适。” 那厢夏忘堂而皇之的坐上炕桌主位,吃饱喝足后就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全把他的嘲讽无视了去。 她慵懒的像是一只回到自己洞xue后安心栖息的猎豹,收了獠牙与利齿,理都懒得理被自己抓回来的猎物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与反抗。 她今晚终于能躺在床上睡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