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2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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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 靖王入太极宫反被擒这件事,一日之内在京中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皇室内撕破脸不是一次两次,早便有人等着看天子和靖王对手戏。 传言这二位年少时便不和,一位在京中,另一位要么远在瀛定二州,要么在家中闭门不出。总之一直是王不见王。 京中可谓是人心惶惶 除此之外,还有三件事值得说道。 第一件事,自然是权倾朝野的大司马赫连遂府上被泼了粪水一事。 有人说赫连遂将曲嫔 结果靖王被关在式乾殿,大司马却好端端地回了府,可推说自己受了伤,自此闭门谢客。 京中人都知道赫连遂是个好热闹的性子,待谁都宽和。想来他同靖王谋事也只是个幌子 自打当今天子继位后,田改税改也一并上了台,锉去不少掳掠财田的鲜卑贵族的锐气。 靖王从不在意这些,莫说财田,便是别人家妻妾也是想抢就抢,早已被这些大臣奉为至高之主。赫连遂又是老派之首,事事唯靖王马首是瞻。 如今靖王被关在太极宫,他却回了家。初五一早家仆出了门,便瞧见自家大门前被泼了不少的粪水,腥臭难闻,足足用了小半日才洗涮干净。 第二件事,便是鹿苑内出的事儿。 初四那日,也就是同靖王入太极宫的当日,两名在鹿苑游乐的嫔御暴亡。 传言有理有据 这理由看似充分,实际上细细琢磨,却有些牵强 不少人联想起陆贵妃受宠,性子又跋扈善妒,觉得此事有蹊跷,说不准便是贵妃借着京内东风在鹿苑刮一阵妖风,将人处死后又做了伪证,目的是剔除异己,为自己铺路。 世间诸事,但凡能牵扯上人命的,背后多有阴谋。 与其说八竿子打不着的嫔御是靖王的人,陆贵妃为争宠处死嫔御倒更能说得通。 令人惊愕的是,此事发生后,天子竟亲自去了鹿苑接人。 帝王暴虐,贵妃歹毒,这倒也算是一对儿人才。 第三件事与陆贵妃也扯得上关系,却又同她本人没什么关系。 陆家一男三女,国舅前些日子运势不佳,一直在禁军府里呆着。 加上靖王蠢蠢欲动,上层总以为那个位置约摸要换人,连带着外人觉得陆家这势头也不如从前,渐渐冷清不少。 同陆贵妃的三姐定了亲的永宁伯与夫人亲自登门,拿了三小姐签字盖着手印的退婚书回来。 说来退亲这步走得也稳 若是不成事,不过退个亲而已,伯爵府的公子还能讨不到妻? 只是再讨这般身份的怕是有些难。不过常言道「高嫁低娶」,女子身份太高容易出现牝鸡司晨的情形,家中双亲俱在,讨个身份高贵的儿媳也不是什么好事。 永宁伯府这步棋虽稳,走得却也没什么错。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陆家的外祖母从瀛州来了元京。 陆家的这位外祖母,来头不是一般的大。 老夫人生于前朝大凉未亡国之时,父亲、叔祖、曾祖皆是大凉冢宰,实打实的三世三卿的高门。后来嫁进裴家,门当户对自是不必说。 高门内自有一套渊源家学,夏氏素来奉行孔圣人之术,以礼治家。君臣、父子、夫妻一道比谁都钻得透彻,在瀛州早有不小的名望。 此次进京,约摸是为了陆贵妃和国舅二人而来,结果贵妃去了鹿苑,国舅被关在禁军府,老太太扑了个空,索性管起陆三小姐被退亲的事儿来。 永宁伯府见风使舵,天子前脚去了鹿苑,他们后脚便离了府。 老太太携礼浩浩荡荡地带着人去了府上,家仆说伯爷带着夫人并公子一道去了长秋寺为天子祈福,死活不让人进门。 然这世间钱能买到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位夏老夫人又是个大手笔的,当即拍板买下了伯府对面的院子。 伯府家仆们眼睁睁地瞧着老太太签字摁手印将院子过了户搬进对面,锦衣丝履的夏府仆从们站在门口皮笑rou不笑地盯着他们盯了一个晌午,盯得他们直心虚。 当初永宁伯夫人可是明里说过陆家没长辈,暗示陆三小姐德行教养或有缺失。 如今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来,教养缺失的摆明了是连人都不敢放进来的伯府。 今日能拖得,明日也能拖得。只是后日待天子上了朝,将靖王殿下发落之后,不知道贵妃会不会召见外祖母,顺带提一嘴自家jiejie被退了亲的事? 这样一来,约摸过两天还有一场好戏要看。 陆瑷当日跟着外祖母一道去伯府,被挡在门外后便被送回家中等消息。 外祖母买了伯府对面的宅子,将自己带来的不少家仆安置下来。 老夫人不在家,陆家全家都高兴。 只是陆瑷有些高兴不起来 玉姹又是个冷情冷性的木头梆子,模样虽好,礼仪也从未出过一丝差错。 只可惜面瘫,又不近人情,不仅陆瑷,陆珍和韩楚璧也不待见她。 “吃饭吃多了要管,衣领低一点儿也管。”韩楚璧埋怨道,“这婢女好大的本事,你们就不说她一句?” 陆珍双手一摊,无奈道:“没办法,玉姹是从小就跟着老夫人的,比春夏还得宠。若不是个孤女,小四怕也要唤她声「jiejie」呢。” 俩人正要再说,便见玉姹缓步走来。 夫妻俩吓得赶紧退开几步,各自回了自己的房内。 第二百九十一章 乞儿 玉姹也只是轻扫他们一眼,见二人分开,也不多作停留,径直去了陆瑷的院子。 陆瑷院子里的人被里里外外地换了个遍,虽觉得新人伺候得比往日尽心了,可平日里能寻柏萍柏英说笑一阵儿,而外祖母赐下的这些人仿佛就是木头人,除了伺候,旁的一句话也不说。 她正坐在房内,想着如何才能瞒过这些下人出去寻朱氏她们。 两声敲门声响起,将陆瑷自思绪中拉扯出来。 “三小姐。”玉姹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 陆瑷厌极了她,自是不想搭理。 被讨厌的人倒也不怎么识趣,杵在门口不走。 玉姹也不再敲门,却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有人到访,说来投奔三小姐的。”玉姹道,“您最好还是出来解决一下,否则……” 玉姹扫了眼院落中的其他仆婢,见他们依然是冷漠呆滞的模样,便笑了下后低声道:“那二人看上去不太好相与,否则会有后患。” 她说罢,刚转过身去,便听门从内被打开。 陆瑷面有惊疑地望了她一眼,忙提裙出去。 “三小姐!”玉姹又将人叫住了。 陆瑷不耐烦地回头:“你又要做什么?” 玉姹上下打量了陆瑷好几眼,见她身上穿的还是跟夏老夫人出去时的那身,便寒声道:“去换了衣裳再出来。” 重山绫宽短襦、及地裙,提花大带上缀着璎珞宝珠,衬着不俗容颜,好一派世家女的风光。 衣饰都是玉姹准备的,为的是让今日同老夫人一道去永宁伯府时有些脸面。 谁也不成想那家子人竟然外出避难了,收拾得好好的陆瑷只能原道折回了家。 自玉姹来后,处处对她指指点点,连敷粉都是被摁着扑上去的。 要见紧要人,玉姹又让她去换衣服,这不是来回地折腾她是什么? 陆瑷是个怂人性子,却也不想如此麻烦。 她不理玉姹,抬脚便要走出院子。 玉姹看着她的背影,朝着其它仆婢挥了挥手。 夏老夫人带来的人像是一尊尊石雕,面无表情,不动如山,侵掠如火。见玉姹打了手势,便齐齐上前拦住了陆瑷,将她整个人拖回房中。 陆瑷再怂也忍不住,蹬着腿骂:“狗奴才!竟这样冒犯主人……你们怎不去死?!” 玉姹亦是后宅长大的,什么脏话都听过,什么脏水都捱过。这点儿辱骂对她而言不痛不痒,反倒让她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主人不得体,颜面有失的是主子,不是我们。”玉姹跟进了屋子,凉凉笑道,“毕竟我们是奴,没有脸面可言。倒是三小姐,规矩没有学好,出去平白遭人斜目……外头那些人传三小姐德行有失才被退了亲,还是从现在开始,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走好每一步罢……” 陆瑷想要挣扎,奈何见识过身上这些面貌平庸但力气奇大的婢女们的本事,便消停了些,由着她们替自己换下衣裳。 玉姹目光毫不避讳地望着陆瑷露出的每一寸肌肤,依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来寻您的人身份不高,倒没听说过陆氏有这样的穷亲戚。”玉姹又道,“您是公府小姐,即便要出去见,也得端一端身份。” 陆瑷咬着牙道:“我这身份若还能端起来,也不会任你揉捏。” 玉姹嘴角抻平了,又恢复那一贯的冰冷神色。 “不知好歹的人,应该吃过不少亏吧?”她轻声问道。 陆瑷头一回听到别人这样同自己说话,还是个奴婢 “你倒是知好歹懂礼仪。”陆瑷怒极反笑,又想起外祖母提过让玉姹进宫伺候小四的事儿来,便道,“最后也不过是个玩意儿。” 陆瑷少有说这样重的话的时候,出口便有些后悔 玉姹却像是没听见似的,面上波澜不惊,连眼皮儿也没抬,静静地看着婢女替陆瑷换好了衣服,整理了妆容。 “去吧。”玉姹吩咐,“四个人跟着三小姐,不要跟远了。” 陆瑷心底最后的那点儿微微的愧疚也在瞬间荡然无存。 她带着人径直出了大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云变幻却只要一日 自打陆瓒被带入禁军府后,陆府门前日渐冷落。如今人还没放出来,众人只见天子去鹿苑亲自迎人,便晓得之前押错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