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生事误会重重枉送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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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香暖玉闹新床,赤泉酒香疲人眼。 裘含雁窝软榻上,男宠们将脑袋搁在她膝头,擅歌唱的优伶轻歌曼舞,中间的酒池蒸腾着氤氲雾气,好一派yin靡的景象。 门哗地开了,屋子里安静一瞬,视线聚焦到开门者身上——青衫高洁,泠泠若修竹挺立,墨发一丝不苟束于脑后。来人面色冷然,端着几分不堪神色。 是裘含雁的驸马,去岁的新科状元,侯鸣玉。 裘含雁习以为常地招招手:“驸马怎么来了 ,一起?” 侯鸣玉脸色更差,“公主白日宣yin也就罢了,今儿我不在府里,听管事说已经一天了,实在是太过。” 裘含雁眨眨眼,似乎是在思忖着,端详着驸马的脸色,语气依旧飘飞:“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了…管那么多。” 清冷孤傲的驸马狠狠闭眼,似乎是憋闷住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少顷,他睁眼,目光中已经是一片寂静:“公主玩了一整天,夜间也累了。按照往日的习惯,再过一个时辰该犯困。待公主把这边的事了了,请移步我房内,有要事相商。” 裘含雁转了转眼珠,愉快地点点头。 门复又关上。旁边的男宠又活络起来,裘含雁却没心情再搞了。 侯鸣玉,她的驸马——当朝长公主心尖尖上的人。 不过侯鸣玉本人好像不知道。 裘含雁喜欢侯鸣玉。他声音清冷如泉,站着的时候像清雅的竹,微笑着和同届讨论时像君子兰。他的文章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光风霁月的文人风骨。 裘含雁一眼就相中他了,便问自家弟弟讨要了来。 小皇帝最宠jiejie,没有不应的。 于是本来该担任国子监祭酒的侯鸣玉,成了空有名头的驸马。 满腔抱负皆付诸东流,只能像内闱妇人一样拘于公主府。即使平日他常出门与同窗探讨诗文,也排解不了无法参政的苦。 裘含雁满心欢喜地结亲,迎接她的却是一张冷脸。 新婚夜也就算了,之后的日子,裘含雁对他千万种好,也没获好脸色。裘含雁气了,干脆当着他的面开始花天酒地,胡作非为起来。 想叫侯鸣玉吃个味,没想到他除了脸色铁青,没有任何反应。裘含雁更是无语了,也不打算找台阶下,任凭自己浪荡着。这浪荡着浪荡着,就浪荡了一年。 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时间本来也不早了,裘含雁遣散众人,一个人带着酒气去了侯鸣玉卧房。 侯鸣玉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两个酒杯,一个酒壶。 侯鸣玉随着裘含雁的开门声抬眼,展袖挥臂:“公主坐。” 裘含雁大咧咧坐了,盯着面前清澈的酒水,“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侯鸣玉低低地道:“公主喜欢。” 侯鸣玉的嘴角敲得都要比得上鱼钩了,她当即举杯:“那就不客气了。” 她喝了一杯,发现侯鸣玉一直盯着自己看:“怎么了?” “…公主,”侯鸣玉眼神似乎有些空空的,“您如何看我?” 裘含雁眨眨眼,“帅驸马,我喜欢。” “是么…”侯鸣玉低头,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他恪守君子礼仪,饮酒时用袖子折半脸,动作行云流水,“臣不觉得。” 裘含雁瘪嘴,不满起来:“本来就很喜欢,不然干嘛要你?本公主不喜欢的,早被丢出去喂狗了。” 侯鸣玉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怅惘:“公主既然喜欢臣,又何苦折磨臣?” 他应该是没有喝醉的,却用手肘抵住了桌子,掌心撑住脸:“臣这么大个活人在面前,公主却重新男宠,根本没有把臣放在眼里。” 裘含雁觉得今天他有些怪,这是要剖白了?也太突然了吧。她龃龉一下,刚想乘机表明一下心意,便看到对面的人突然抬脸盯着她。 那一向清冷的眉眼里,眼神如刀:“公主根本就不在意臣。” 裘含雁张嘴想解释,却突然腹痛如绞。 肠子被扭曲打结,疯狂撕扯的同感,让她几乎瞬间弓下腰去,跌落藤椅。 喉头涌上来一股腥甜,裹着苦意。裘含雁惊恐地抬头,撞上侯鸣玉发红的眼。 “那就去死吧…毁了我,践踏我,裘含雁…你该死,你该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侯鸣玉癫狂地笑起来,嘴张得老大,按着桌子撑起上半身,额头爆上粗弯的血管纹路。 他又站起来,丝毫没有平时文人风骨地拽住裘含雁,将她扯起来。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力气,连拖带拽地将裘含雁塞到床上。 裘含雁感觉颈间又热流淌过,她的思维转了一下,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自己的血。 中毒导致回流呕吐出来的血淬满了前襟,侯鸣玉失去理智的声音还在耳边疯狂叫嚣。 有推门的声音,哐当一下。 裘含雁的求生欲在仰望,准确地捕捉到这声音。 好像有惊呼声,某个惶然的心在碎裂。拽着她衣襟的侯鸣玉被掀开,一张放大的脸闯进她的眼中。 这个人脸实在是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又或者说,出现得太偶然,平时也很少见到,导致裘含雁印象不深,挖空了回忆才在对方喊完自己没反应后退开才想起这是谁。 袁辽…便宜弟弟贴身太监的徒弟。 他怎么会来?裘含雁想着,仅剩的生机催动着头脑做最后的运转,这一刻所有东西都在放大,动作都在放慢。 她看到袁辽退开身子,拽住被甩开的侯鸣玉的肩膀,拖着他趴到地上—— 侯鸣玉奋力弹起,两个人推搡撕扯了一会—— 袁辽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匕,捅进侯鸣玉的腹部—— 还有袁辽发红的眼,滚滚而下的泪珠。 裘含雁当然也没有错过,袁辽嘴里吞咽喷射出的一句: 你敢杀她! 怎么的,这小太监见到这种阵仗,不去通风报信叫人,倒是不要命地反杀凶手去了? 这般没有理智,真是便宜弟弟手下教出来的太监么。 真是荒唐极了—— 裘含雁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