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惊喜(一)探宝镜溯回少年,现十三戒炼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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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凤的生辰快到了。 为了能够给他一个惊喜,罗喉计都和璇玑入定时终于有了一次短暂的交集。 黑衣的魔尊和绯裙的战神虽然看对方的时候总是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相互不对盘,但为了给心爱的人一个惊喜,她们暂时决定放下纷争,共同策划一个难以忘怀的生辰宴。 这个心愿早在计都和璇玑心中萦绕已久,却因各种原因迟迟未能实现。 第一年司凤生辰,恰逢璇玑人格掌控主导权,她原本打算亲自下厨,烹制一桌丰盛美味的大餐,为了能够在菜品上取得巨大进步,她悄悄收集了各地食谱,每夜都是趁着爱人筋疲力尽后才偷偷离床,扶着酸疼的腰在月光下勤奋练习烹饪技巧。 然而,战神将军惯于用九天玄火杀敌,用在烹饪上显然有点“大材小用”,生辰宴当日,他们那只是用红竹搭建的精致小厨房毫无意外地化作了一堆黑乎乎的齑粉。 第二年,计都吸取了上一年的教训,充分发挥自己身为魔尊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亲手准备了一顿主要是用奇珍异兽骨rou做成的饕餮盛宴,然而她却忘记了金赤鸟族长本人便是这批奇珍异兽中的一员,所谓物极必反,魔尊最后自食恶果,成功收获了三个月的分居警告。 第三年…孩子出生了… 第四年…在少阳陪产… 终于到了第五年…… 机会终于来了! 小宝被她一早便扔给了玲珑敏言,而那堆乱七八糟的妖rou魔骨也被她丢到了爪哇国。 今年,她们一定能够给司凤过一个完整的生辰! 今年,绝对会是一个难忘的生辰! 这日天未亮,她趁着司凤没醒,又偷偷跑回了魔宫。 此时的魔宫尚且无主,只有被复活的修罗一族驻守在此,关于自己族内这位曾经的话事人没死这件事,修罗族人不约而同效仿起天界那位帝尊的做派。 ——对她视而不见,偶尔倾全族之力为满脑子男欢女爱的尊者献上些良策秘宝。 罗刹星姬洪是继计都后修罗族最年轻的大能尊者,早年是计都一手扶持起的得力干将,此时他已经在灭莲宫处理了整整三十六日的妖魔界乱七八糟一锅事,好好一个修罗,硬生生熬成了一只黑眼圈比堪比脸大的丧气鬼。 下面的人来报,说魔尊又回了千水红宝阁,他瞬间把手上的朱笔扔了出去,血溅似的朱砂撒了伺候在旁的牛头马面满脸,使得原本就奇丑无比的相貌看起来更加狰狞不少。 这些年,自罗喉计都跟禹司凤成婚,魔域千水红宝阁时不时便会迎来这位自称“罗喉计都已死”“再也不管魔界诸事”“不会再踏入魔界半步”的前魔尊大人驾临。 姬洪想了千方百计欲让此人重新担起主掌魔界的重任,但总是被这老滑头耍得团团转,一听他又跑回了魔宫,姬洪灵机一动,偷偷跟在了他的身后。 计都穿着一身低调奢华的黑金长袍,一踏进魔域,便忍不住变回了男身,此时正气宇轩昂、神采飞扬地在小山般的千水红宝阁里扔罐丢瓶、翻翻找找。 要说这宝阁,还是计都当魔尊那几个月建的,妖魔界无主近两千年,当时甫一听说计都复生要回来给他们主持公道,八荒妖魔都争先恐后送来了络绎不绝、绵延千里的奇珍异宝。 由于太多,计都只好挪来一座巨山挖空,随意丢了个名字,从不讲究的魔界万载以来这才有了首座专门的藏宝阁。 他此次的目的很明确,主要是为了找个可以给人惊喜的法宝。 姬洪畏首畏尾地躲在了一座两人高的金山后面,睁着一双鱼眼死死盯着魔尊的后背。 “何人!”一柄闪着紫光的宝剑当心劈来,姬洪连忙侧身翻转躲避,好险就当了藏宝阁里的第一个亡魂。 “是我是我,将军手下留情!” “姬洪?”计都沉默了片刻,两条浓墨似的眉毛拧在一起,显然对他的出现感到十分无奈。 姬洪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计都,拱手垂膝端端正正地行了上礼:“属下拜见将军!” 他随着修罗全族一同寂灭时,计都尚是修罗王手下最得力的大将,辗转多年,二人的身份虽大有变化,称呼却仍然改不了。 计都一个早已隐退的人,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心下只在盘算该如何脚底抹油赶紧离这个倒霉蛋远点。 姬洪跟他近万年的交情,哪怕计都只是动了动手指,他也能分辨对方到底是要吃的还是人头,于是非常聪明且狗腿地抢答道:“将军可是要寻一些有助于提高夫妻感情的法宝?” 她们要在此次生辰宴上给司凤一个惊喜,唔…倒也算是一种提高夫妻感情的方式。 罗喉计都点了点头,姬洪暗自松了口气,差点热泪盈眶,终于叫他猜对了一回魔尊的心思!今日应该不会再被扔到对面的铁山砸出个天坑了。 他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羊皮册子,识趣地双手献上,趁人不注意还悄悄抖了个激灵:“属下前些日子整理了宝阁内所有的天材地宝、奇珍法器,还望将军…魔尊笑纳。” 这东西来得倒是时候! 计都心情大好,一时竟也没有顾得上纠正他的称呼。 他一目十行、翻书如飓风般很快浏览完了足足一掌厚的羊皮卷,最后挑了几十个嵌了金光的名字当空抖落,把书扔还给姬洪,大手一挥。 “这些东西为我寻来,我自有用处。”说着便坐在一旁的象牙宝座上,随手翻开一本九尾狐族的秘笈。 他吩咐起人的时候还是像从前那样那样趾高气昂、恣心率性,姬洪顾不得窃喜,连忙冲进了矿藏的宝物堆里翻找起来。 到底是提前做过功课的,姬洪很快找齐了这些东西,计都上前一挥长袖,宝物便纳入了他腰间的储物袋中,姬洪刚要张嘴,转头一看,魔尊方才站的地方白烟四溅已没了踪影。 … 罗喉计都仗着法力高强,每次偷偷下界的时间都把握得极准,人魔两界穿梭来去自如,一来一回也不过才个把时辰。 人间的天色微霁。 禹司凤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便看到那人一身黑金长袍,捧着面耳壶大小的铜镜在床前晃悠。 “计都,你在做什么?” 计都欣喜地亮了眼睛,刚张嘴,还未及说出个什么东西来,金光一闪,顿时天旋地转,二人竟从竹墙竹门的隐世之地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桃花林。 “罗喉计都,这是何处?” 禹司凤俊眉微竖,本就是刚睡醒不久,胸腔的气血还未沉寂,他有些着恼地瞪了一眼计都。 这家伙方才捧着堆不知名的金宝法器,转头二人便来到了此处,想也知道又是她作出来的事。 桃花林芬芳馥郁,微风拂过,带起一树粉色花瓣簌簌落下,看着竟有些眼熟。 计都在心里暗骂一声“小罗刹坏事!” 她心虚地敲了敲这嵌了数颗宝石的银镜,转过身小声絮叨地在乾坤袋中翻找起来:“怎么就突然触发了呢?我方才到底拿的个什么,是寻宝樽还是鸿升镜,亦或者是魇兽骨的作用…·” 禹司凤听得云里雾里,正想问清楚些,却冷不丁闻到一股熟悉而纯净的味道,皱眉提醒道:“这是什么味道?” “三清茶。”计都头也不转随口回答道,随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猛地回头。 二人十丈开外,果然一条银蛇从天而降,正巧打翻了蓝袍青年膝边正在烹煮的茶壶。 随后一个粉衣双髻的少女从天而降,四肢趴地抬起了狼狈的小脸,女孩头上全是碎花瓣,粉面娇艳,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分明是十六岁的褚璇玑。 而旁边气急败坏正是“禹司凤”,十六岁的禹司凤。 这时候的少年穿着一身离泽宫特制的深蓝色金边长袍,轮廓虽比旁边这个略青涩些,却也是有着一副叫人见之忘俗的俊美面容,由于看到自己的灵兽受了欺负,他气的玉面微红:“怎么——又是你——这个——女人!” “哦我知道了,是桃花林那次,我在树上小憩,而你则在树下煮三清茶,随后我掉了下来,小银花闯入了秘境。那个时候我拍你的衣服,你好像还脸红了对不对?”说到他的糗事,她的眸子倒是熠熠生辉得很。 诚如计都所言,那条白色的小蛇在二人争吵之际,已经趁机逃入了秘境。 计都心里隐隐有了个推测,有心检验二人到底能不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从旁边捡了一个石块悄悄冲“褚璇玑”的肩膀投掷了过去。 石块准确无误地砸进她的肩胛骨,“褚璇玑”吃痛,忍不住惊呼一声往后栽去,“禹司凤”则眼疾手快下意识伸手拉了她一把,下一刻,他右手一抖寒光熠熠的宝剑提在胸前。 “何人在那里!” 计都和司凤面面相觑,纷纷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讶然,他们确实没想到一个法器中的幻相居然有这样真实的反应。 禹司凤一挥长袖,数株桃花树挡在他们身前,暂时隔绝了二人的视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计都道:“我如果说我确实不清楚你信吗?不管怎样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出去。” 禹司凤不置可否:“此地天方地圆,可以映照出入境者的往事,看起来应该是某个镜像法宝的内部,被困在镜内,最好的方式是打碎它。” 计都把腰间的乾坤袋取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袋形竟有些透明:“看样子是不成了,我们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在此处失去效用了。” “镜子的真身也找不了?” 计都思忖了一下:“也不完全如此,如果我们能把它制造的幻境一一打破,说不定就能嗅到宝物所在。” “嗅到宝物所在?” 女子轻轻抬手,宝蓝色的乾坤袋便浮在半空,碎成了千万荧光:“没错,我的乾坤袋里有一味绛珠仙草,此草上面的仙气多年来与妖魔身上的浊气混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曾食过它蓓蕾的人,只要不刻意被抹去嗅觉,哪怕千里之外,也能嗅到其踪迹,而我多年以前便食过此物。” 禹司凤挑了挑眉,找到重点:“妖魔…” “咳…”计都心虚地转过头。 “你是何时又回的的魔界,魔尊大人近日来贵人事忙,每日晨昏定省按时按点出门办事,究竟在搞什么鬼?” 她的眼神躲闪了起来,司凤眯着眼睛盯了她一会儿,随后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其他情绪,递了个台阶:“罢了,你现在既然不愿说,那便想办法先出去再说。” “你方才对这镜子的真身有所怀疑,不妨先说说看,我们才好寻找破解之法。” 计都自然不可能跟他说自己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但现在好死不死眼看着又要办砸了,只能删繁就简:“是这样的,我怀疑不是太上老君那方可叫人回溯时光、重温旧事的七情渡元镜,就是司命星君的白日鸿升镜,‘白日鸿升’顾名思义就是做个幻境帮人把白日梦变成现实,我估计……” 话未说完,他们落足的桃花林忽然一阵剧烈抖动,两个人几乎要站立不稳,禹司凤当机立断握住了计都的手,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物换星移,桃花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番景象。 白雪皑皑,一座奇高的宝塔耸立在脚下,雪崩滚滚向前奔腾,仿佛将整个天地吞噬了进去。 “小心。”禹司凤下意识挡在了妻子身前。 但意料中的雪崩并未到来,所有骤烈的风雪仿佛都如幻相般越过他们身躯,穿堂而过,转而聚为一条刻满寒霜锋刃的无形长龙朝二人身后那个满身伤痕的青年袭去。 青年一身蓝衣,面容比之方才见到的那个“禹司凤”更为冷峻,一双黑漆漆的瞳孔似乎带着凛冽的杀意,望向迎面飞来的冰雪巨龙时甚至隐约流露出一丝倔强不甘之态。他握着手中的长剑,当空一劈,强悍的灵力撞击,冰雪巨龙被硬生生地撕裂成无数细密的小碎片,化作漫天飘舞的雪尘。 幻境中的场景皆是过往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而她的记忆中却没有这一段。 明显是司凤的记忆。 “司凤…”冷傲的女人神情紧绷,正欲转头,却发现方才站在身边的人竟已不知何时凭空消失,她猛地环顾四周。 漫天风雪渐渐消散,唯有“禹司凤”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跌落在雪堆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一阵微弱而清脆的铃声,满身狼狈的“禹司凤”抬起头,一个目蕴锐光、威仪赫赫的男人出现在眼前,竟是离泽宫宫主,他的眼里透出一种复杂的怜惜和慈爱。 “司凤,不愧是我的好徒儿,这十三戒炼狱塔你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层,如今你只需要戴上这‘情人咒’面具,便可出塔。” “情人咒面具?” “没错,只要戴上了情人咒面具,你便可绝情绝爱,从此不必再在塔中受苦。” “禹司凤”却不愿意,他身上的衣衫早已在这几年的苦刑中破碎不堪,可神情仍然倔强不已:“人非草木,怎能无情,若是冰冰冷冷地过一辈子,跟行尸走rou又有什么分别,这面具,弟子不戴。” 宫主怒斥:“混账!你若是不戴这面具,就会被关在塔中一辈子,司凤,你有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天资,却如此糟蹋,你说你相信世间有情,可世间的情又能有多长久?” 看起来这些话宫主也并非头一次跟他说了,然而“禹司凤”只是抬手捂住肩上狰狞的伤口,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罢了,”男人叹了一口气,大手一挥,一张暗红色的昆仑树皮制成的面具浮现在他眼前,如同一个阴魂不散的邪咒紧紧跟随青年左右。 “这情人咒面具就在你眼前,不戴你这辈子都出不去,孩子,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师傅随时来接你。” “司凤,你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四年了,那个女人如果当真心里有你,又怎会一次都未曾联系过你。” 听到这话,“禹司凤”的眼神黯了黯,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看向离泽宫宫主,缓慢地摇了摇头:“璇玑不是那种人,这四年她在少阳山定然也发生了其他事,因此…才没来得及联系我。” 这是…传音铃那次。 这是褚璇玑记忆中缺失的一部分时光,二人自簪花大会一别之后,有四年未见,她那四年被柏麟关在朝阳峰苦修灵力,却没想到司凤竟然被离泽宫的人关入了十三戒炼狱塔。 她就说为何一朝不见,重逢时司凤脸上便又多了张难看至极的昆仑树皮面具。 原因竟是如此! 魔尊感觉自己胸膛起了一捧又酸又炙、足以焚彻天地的无名大火,好个离泽宫!好个法不容情,要弟子断情绝爱! 她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平时磕着碰着都要心疼上好久,凭什么交由这帮人这般糟践折磨。 简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