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看着旧友难得茫然失措的样子，太宰露出狡黠的微笑，“嗯？安吾惊讶的点竟然是这个吗？明明无论是人变成老虎，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都见识过很多次了才对，毕竟异能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更何况，我委托你带来的，正是【能够将人类变成动物的异能者】的情报，不是吗？安吾。”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些失踪的人全部都……”

    “没错，他们不是死了，而是一瞬间被变成动物，然后自己逃走躲起来了，仅此而已。只是，因为情报不足，还不清楚第一起案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中也昨天晚上是意外中招，在那之前他们肯定已经‘确认’过了效果，否则不会把港黑选作对象。如果变化的时间超过了一周的话，那就很难保证异能解除之后是否还活着了。”青年垂下眼帘，轻轻抚摸猫咪的毛发，让重力使猫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惬意地闭起眼睛，“横滨可不是个合适野生动物生存的城市。”

    坂口安吾的目光落在太宰治的手指上，“…明明是变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却没有效果吗…”

    “只有需要异能维持的变化才能解除，已经切实存在了的东西，我是无法干涉的，否则‘那个时候’我触碰到身为异能生命体的白麒麟，他就应该像爱丽丝一样消失才对。”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找到异能者本人才能解除能力。”

    “就是那么回事。”

    “啊…所以你才让我去翻登记资料…”助理先生困扰地推了推眼镜，“按照你的形容，我确实找到了唯一符合的异能者档案并且将它带来了，但是，太宰，对方不可能是这次事件的犯人。”

    “哦？理由是？”青年似乎并没有显得意外。

    “先不提那个人的异能力十分鸡肋，发动条件苛刻，你说的一瞬间把一个小团体的成员统统变成动物什么的，根本办不到啊？他的能力需要触碰到才行。”安吾叹了口气，“如果是能远距离cao作，受影响人数众多的超强异能，特务科早就把人拉进来好好培养了。”

    “确实，毕竟早有先例嘛。”太宰笑眯眯地说道，连他手下的猫咪都睁开阖起来的眼睛，向安吾投出略显冰冷的视线。

    非常明白他们俩在影射谁的助理先生十分不自在地别过脸，试图转移话题，“那个异能者的达成条件相当严苛，需要身体的受损到达一定程度才能发动，据说最低也得是1％，甚至毛发牙齿指甲之类的还不能算在里头。所以直到他因为一次突发的车祸把前来帮忙的急救医生变成了猫，才发现自己拥有异能力。”

    “真是曲折的过程，医生没事吧？”

    “据说马上就变回来了，就是被迫裸体了一会儿……”

    两人的目光微妙地落在猫猫的身上。

    “嗯，这么说来，现在中也是在裸奔呢。”某位搭档毫不客气地将爆言吐了出来，“已经是比森先生还过分的变态了，真是可喜可贺。”

    “……在说些什么啊太宰！！！你看中原先生都炸毛了！！”安吾狼狈地试图按住桌面上瞬间狂躁起来，露出跟青年不死不休架势的猫咪。

    柜台上的三花猫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悠闲无比地打了个哈欠。

    好不容安抚住了重力使猫猫的助理先生气喘吁吁地扶住自己滑落的眼镜，话说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他帮太宰哄猫的？而且这家伙不是太宰的搭档吗？？

    等等。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安吾突然看向太宰治，“变成动物不是应该身心都——为什么中原先生还能维持身为人类的意识？？”按照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其他具备人类思维的动物来看，也许是仅此一人的特例，其原因——

    “唉，中也是‘特别’的这一点，安吾比谁都清楚吧？毕竟报告还是你写的。”

    “什……什么时候知道的？”坂口安吾本想问他在说什么，装个傻，但仔细想想，在太宰面前那么做也实在太蠢了，于是只好结结巴巴地转移了话题。

    “嗯？当然是几年前跑来干活的时候啊，我还以为安吾会意识到呢，竟然允许我在异能特务科里行动什么的，难得的观光机会，不好好使用也太浪费了～～”青年笑盈盈地摇晃手里的酒杯，冰球敲打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音色。

    助理先生咽下一口口水，试图缓解喉咙中的干涩，刚才还因为他的安抚而态度平和下来的重力使猫猫，不知何时又跳回了太宰的肩头，正用那双蓝色的竖瞳冷冷地盯着他。

    “虽然是那样，但第一天晚上，中也还是以人类的意识为主的，而现在嘛……”青年脸上的笑容从先前的欢快轻盈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那份笑意明明并未减少半点，然而以坂口安吾对太宰治的熟悉，他察觉到友人身上似乎是罕见地，出现了些许怒意。

    才那么想了不到一秒，安吾就听到青年语气欢快地对酒保开口。

    “请给我一根木天蓼小木棍！”

    “……已经说过了，请不要在酒吧里点奇怪的东西。”

    “这个也没有吗？”

    “……有的。”身为隐藏猫奴的老板歉意地看了一眼吧台上的三花猫，然后从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根木天蓼小木棍，放在倒满清水的杯子上方递给了太宰，这里是酒吧，把逗猫玩具当饮料装饰品卖是他最后的倔强。

    先前只是错觉吧。

    安吾推了推眼镜，抿了口番茄汁。

    接着就看到太宰拿起小木棍在重力使猫猫面前晃了晃，让他不由自主地换了个盯住的对象，“看好了哦——中也，去捡回来！”

    太宰治就那么把小木棍丢了出去，以及同时，变成猫的重力使嗖地一下追着木棍的轨迹飞窜了出去。“看吧，完全是动物会有的行为了。”青年用十分怜悯的语气说道，完全看不出他刚才究竟做了多么过分的举动。

    “但是，会去追木棍的不是狗吗……”坂口安吾恍恍惚惚地说道。

    “呼呼呼，中也本来就是我的狗嘛。嗯，不过，没想到连安吾也这么认为，中也，听到了吗？安吾也觉得你是可爱的小狗狗哦～～～”

    两盏凶光从酒吧暗处的角落里瞬间亮了起来，然后，叼着木棍的橘色猫咪闪烁着黑红色的光芒，气势万千地砸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将其敲入地板三分。

    威吓般的低鸣在重力使猫猫的喉咙间滚动。

    “这根本不是猫而是小型迷你哥斯拉了吧！！！太宰你是想杀了我吗？？”完全不知道重力使最初只想吓唬他一下，结果口不择言踩爆地雷的助理先生，让中也真心火大了起来，而对待过于危险的猛兽，坂口安吾选择一把抓起来按在损友身上，红光消退之后，猫猫就只是普通抓狂的猫猫了，虽然猫爪子挠脸和手还是很痛，起码总比被重力压到脸砸地要好。

    面对原本其实不会有事，最后却被中也一顿痛抓的安吾，全程只充当猫粘板的太宰治非常愉快地笑倒在了桌面上。

    吧台上三花猫的微微瞪圆了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得远了点。

    年轻人们的套路深，老年人敬谢不敏。

    等酒保过来收拾掉一团乱的桌面，让气氛重新正经起来，是起码十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安吾勉强咳嗽了几声平复一下心情，假装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的抓痕并不存在，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口，“不过，根据后续资料看来，达成太宰你所说的条件的可能性，也许是有的——之前说过，那个异能的发动条件，是身体被损坏，对吧？”

    “没错哦。”明明摆出了请说的姿态，但太宰似乎对安吾将要说出的话语已经了然于心，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好奇之色，就像对方只是在朗诵一本自己早已熟记于心的读物那样。

    “经过检验，如果身体损坏的程度逐渐上升，那么异能的威力也会逐渐变强的样子——是借着给他做拔牙手术和阑尾手术的时候尝试的，可能由于是永久性的受损，因此异能的威力也永久性的上升了一部分，但也只是缩短了变化的时间而已，当时仍然需要触碰。”

    “……也就是说，如果砍掉他的双腿和双手，搞不好就能把异能强化到远距离起效的程度了吧？”

    “别说那么可怕的话。”

    “只是猜测而已啦。”

    “不过，你可能猜对了。”

    “啊，所以……”

    “但是，那才是为什么我说对方不可能是犯人的理由，太宰。”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因为那个异能者已经死了，在两个月前。”他这么说着，将放在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来，取出其中几张光看着就让人反胃的照片，“身体被大卸八块，脑袋砸碎，整个人都不成人形，为了能让他好好入土为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可是费尽了心思。因为他的异能很危险，特务科也做了详细的DNA认证，确定是本人的遗体没错。”

    “顺便说一句，就算他真的是假死，现在也没可能活着，因为半年前，这家伙就确诊了癌症，只剩下最后四个月的命了。只能说，要杀他的家伙确实跟他有深仇大恨吧，连注定只有几个月性命的人都不肯放过，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当时杀死他的人，似乎是被雇佣的异能者杀手，并且是远距离杀伤的类型，某种意义上算天敌也不为过，然后，在杀手埋伏的区域，物证科发现了动物慌乱逃窜的痕迹。”

    “在生命的最后，他的异能确实完全符合你的猜测了。”坂口安吾苦笑着说道。

    太宰的面孔上终于流露出未能掩饰住的惊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