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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常急道:“娘子,别宅妾和妾生女,哪里值得那些好东西?您还要带她们去家庙?若不是柳氏趁您怀世子的时候,趁机勾搭了大王,您跟大王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样……”崔氏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那件事,是我跟大王之前的问题。何况她到底给大王生了儿子,现在也搬进王府认作姨娘,她的儿子女儿上族谱是早晚的事。我好生待她们,她们若不知感恩,到时再赶出去也不迟。”阿常原以为娘子独掌王府多年,骤然冒出来一个妾,不知道怎么应付。没想到娘子心里清楚着呢。崔氏似是知道她所想,淡淡地笑了一下:“父亲当年也是妻妾成群,我在母亲那里耳濡目染,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放心吧。”长安城里,大凡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这些崔氏从小都看惯了。可真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无法释怀。等柳氏出了月子,王府浩浩荡荡一行人,出发前往崇圣寺。崇圣寺东临洱水,西靠苍山。有三阁九殿,房屋八百多间,佛一万余尊,是闻名天下的宝刹。寺中高耸三塔,可览苍山洱水之胜景。寺内的建极大钟,钟声可传八十余里,有声震佛国一说。王府的队伍绵延于道路上,百姓避让于道旁,议论纷纷。在丝绸与黄金等价的南诏,寻常百姓,皆穿着粗布麻衣。而王府出行皆是美婢,且衣饰华美,宝马香车,自成一道风景。大队府兵在前面开路,崔氏穿对襟绘花襦,红绸暗纹长裙,头戴帷帽,骑在马上,由一名昆仑奴在前面牵马。嘉柔也骑马,穿着圆领缺骻炮,头戴胡帽,腰间束着蹀躞带,垂挂革囊和小刀等物,脚上穿一双软底镂空锦靴,整个人显得硬朗英气。数十仆妇和侍女紧随其后,接着是一辆双轮马车。马车内坐着柳氏和顺娘,泥土路颠簸得厉害,柳氏实在受不住,又一次叫停,伏在窗边向外呕吐。“阿娘,您没事吧?”顺娘抬手给柳氏拍背。她们住在别宅的时候,很少出门,又不会骑马。城中到寺里大概是一个时辰,坐不惯马车,的确受罪。嘉柔受崔氏吩咐,过来查看:“阿娘要我来问问,你们需要休息一下么?”柳氏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摆手微笑:“不用了,不敢耽搁王妃和郡主的行程,还是继续走吧。”嘉柔心想这柳氏倒也懂点分寸,立刻调转马头离去。顺娘看向窗外,心里无端生出许多羡慕。嘉柔所骑的马匹是官养马,体形膘壮,鬃毛整齐,还配上了玉辔金鞍。马鞍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碧彩流光,整匹马高贵俊美,威风凛凛。同是云南王的女儿,木嘉柔生来便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南诏百姓更是只识骊珠郡主,而她竟连个大名都没有。柳氏看到顺娘的目光,握着她的手腕告诫:“顺娘,别露出那样的眼神,人的出身是羡慕不来的。在你微不足道的时候,所有的欲望都得掩藏起来,否则就会变成危险,明白么?”这些话,顺娘从小听过无数遍,早已倒背如流。但她不甘心永远只做一朵开在墙角的野花。凭什么,她就不能开给旁人欣赏?此时,马车陡然一停,母女俩身体前倾,险些撞在一起,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大道上停着一队人马,阵仗也不小,挡住了去路。府兵跑来禀告嘉柔:“王妃,郡主,前面是田家的私兵,他们说天气太热,田夫人停下来休息,不肯让我们先过去。”氏族之中就数田氏的气焰最为嚣张,他们富庶且兵力雄厚,有首童谣,传唱田氏一族富得流油,连茅厕外头都站着盛装的美婢伺候。“阿娘,您在这里稍候,我过去看看。”嘉柔对崔氏说道。田夫人坐在树下的胡床上,几个婢女正给她扇风,还递水囊过去。她生得丰腴,帷帽上的皂纱分开,面若圆盘。嘉柔下马,田氏的私兵立刻围上来。玉壶喝道:“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骊珠郡主!”田夫人早就看到嘉柔了,故意装作没看见,这才笑道:“郡主来了,你们还不让开?”私兵们这才退开。嘉柔走到田夫人的面前,尽量客气地说道:“田夫人,今日我们在崇圣寺有场法事,路上耽搁不得。还请你们让开。”田夫人捏着水囊,轻声笑道:“郡主,我这腿脚实在不好,并非故意挡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我好像见你与一名男子在南市同游,状似亲密……莫不是李家那位郎君到南诏来了?”“田夫人看错了。”嘉柔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叙旧,还请改日,我阿娘还在等着。”田夫人笑容微敛。从前见到嘉柔,她总是没心没肺地叫着“阿婶”,口无遮拦,很容易就套出话来。如今目光沉静冰冷,仿佛换了个人。骊珠郡主早有婚约,是整个南诏都知道的事情。但只要人没嫁过去,再闹出些风言风语叫那长安的高门大户知道,只怕婚事也未必会顺利。烈日炎炎,嘉柔没耐心跟田夫人耗下去,皱眉问道:“夫人可是不想让?”田夫人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忙扶着婢女从胡床上站起来:“我哪里敢阻王府的车马,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这就叫他们让开。”嘉柔目的达到,正要往回走,忽然一匹没有配鞍的高头大马直直地朝树下狂奔过来,撞开了好几个私兵。田夫人花容失色,叫道:“快,快拦住那个畜生!”可婢女惊慌地四处逃散,根本无人敢去阻挡。嘉柔却走上前,抽出腰上的牛皮鞭子,重重地往马前的地面上抽去,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马儿再度受惊,抬起前蹄长嘶,又转了一个方向。嘉柔趁机跃上马背,一边勒着缰绳,一边抚摸马的颈部,慢慢让它平静下来。众人惊怔地看着马上的少女,无不为她的胆识所震。田夫人缓过神来,气得要杀了这匹马。私兵跑到她身边劝说,这马是大郎君花高价买来的,杀了估计郎君会不高兴,田夫人这才作罢。田夫人又要谢嘉柔,嘉柔只将马还给田家便离开了。玉壶跑到嘉柔的身边,摸着心口:“郡主,那么凶的马,您怎么就不怕?其实让它吓吓田夫人也好!让她那么嚣张!”嘉柔原本没想那许多,马冲来的时候,几乎本能就上去了。驯马的本事,还是上辈子虞北玄手把手教的。他还笑话她笨,胆子小,总躲在他怀里乱叫,但也没让她栽过跟头。原来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算努力去忘,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田夫人很快让道,等王府一行人过去以后,百姓也在议论声中散去了。路边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马车的竹帘轻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