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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就恭恭敬敬地上前道:“给老太太请安。”冯老太太早命立着的小丫头把她搀起,口里只管道:“你身上不好,只管歇着,大老远的又跑这里来做什么?路上吹了风,受了凉可不是玩的。想见谁了,打发丫头说一声,谁还能不过去的?”身为冯家的老封君,说出这样话,无论是谁都要受宠若惊的。君拂立刻弯身道:“老祖宗怜惜孙女,孙女更该知进懂退,怎么能侍宠生娇呢?若真那样了,被别人说我不成个体统,就辜负老祖宗一片爱我之心了。”脸上虽然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却是平静得微波不兴,这样的场面话原是说惯了的,顺嘴就来,她根本是想也不用想的。老太太叹息道:“你这孩子,你父亲早早儿去了,母亲又是那个样子,我不疼你宠你,还有谁来疼你宠你,别人怎么说有什么关紧的,横竖我明白,你也明白不就成了。至于那些爱碎嘴的小人,鸡蛋里他都能挑出骨头来,还在乎这一句半句的,你若在乎他们口里的话,日子是万万过不好的。我瞧着你原先并不在这上面留意,怎么落了一次水,反倒处处小心留意起来。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孙儿孙女活泼欢快爱笑爱闹的样子。你快别这样了,我看了真是又心酸又心痛。你若总这样,以后我也不敢叫你过来,未免伤心。”二姑娘素锦早过来拉了宝珠的手,亲切地道:“三meimei,老太太说的是,你原先那样就很好,快别做出这大家闺秀的样子来,你不自在,我们看着也不像。”这素锦虽只有十三岁,但是妙目红唇举止娴雅,也是个有一无二的美人,同她的亲jiejie德妃长得肖似。君拂昔日在宫中的时候,德妃对她极为恭敬顺从,本来看这素锦还过得去,只是她说的这番话,却有许多值得推敲之处。想至此,却又立刻收了念头,罢罢罢,想这些做什么?刚再生的那日,她已经下了决心,再不为外人外事费心竭神,只以保养身子,赏景畅快为要。前世若非种种多思多想,身子也断不会那样倾垮,后来躺在病榻上受那一番病痛苦楚。太医说她思虑过重因此五内郁结,若能早些时候养心调气,病势也不至于日渐沉重,回天无术。刘元昭也说她:“心性高强,聪明太过,既聪明则难有顺心如意,多思多想,肝脾俱伤。”如今想来虽是好话,当时听着未免刺心。觉得他心藏jian狡,不可告人。一想到此,难免神伤黯然,眼前的人物也失于应对。素锦笑嘻嘻地道:“三meimei,我说的是好话,你不要多心,即使不高兴,也告诉我,我再不说就是。你这样不声不响,我看着不安。”君拂这才省过神来,知道刚才失态,轻声道:“二jiejie严重了,没有这话,我刚才不过走神了,怠慢了二jiejie,还请宽恕我一遭,下次再不会了。”素锦摆手道:“什么宽恕不宽恕,只要你不是真的生我的气,我就高兴了。”一直脸上带笑的二太太这时候插话进来:“素锦,你年纪大些,说话做事更要谨慎一些,你三meimei年纪小,人又长得娇弱,你不可冲撞了她,倘有失和之处,我不问你三meimei,她乖巧,定不会有冲撞你的地方,我只拿你是问。”“是是是。”素锦连连答应着道,“我知道我虽有个亲娘,不过是摆着好看的,你的心早就偏得没边儿了,先大jiejie在时,你眼里只有大jiejie,好容易大jiejie走了,你眼里却又有了一个三meimei,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有时候就问身边的嬷嬷:我当真是太太的女儿,不会是当初生下我的时候和三meimei两个抱错了吧?嬷嬷笑了,说:姑娘比三姑娘大一岁,哪里错得了。我这才信了。因此想,既然没有抱错,想是我没有三meimei长得好看,因此母亲看着三meimei就欢喜,看着我就烦恼。”听得二太太和老太太都笑了,君拂也拿手帕子捂着嘴,不是因为高兴太过,只因嘴角没有笑意,故而遮掩罢了。这素锦虽然说话动听和气,但是她已经明明白白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善之处。从前宝珠很喜欢亲近二太太,拿她当亲娘看,自己的母亲反倒撂在一边。只因为二太太对她从来只有夸的赞的,没有打的骂的,什么好东西只要她要,只要她有,从来没有二话,要一给十,连她的亲生女儿素锦尚且排在了后头。素锦难免寒酸带妒,即使宝珠尚不解事也察觉出了一二分,何况如今已经换了芯子历经世事的君拂,自然更是洞若观火。不过这素锦在同龄人中也算聪明伶俐稳重大方的,被二太太再教导一番,更是事事圆通,百样皆懂,满府中下人哪个不赞她知书识字,大家礼仪。反倒宝珠,玩心太重,不通诗书,又因老太太二太太骄纵太过,任情恣性,牛心左性,常招下人厌弃鄙夷。但是上面老太太二太太宠着惯着,谁又敢说出个不好来,因此当着面只交口称赞,拿好言好语奉承哄骗。如此一来,满府中竟只有顺的,没有逆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如何分辨对错,可不就把头都扬到天上去,眼空心大,不可一世。院子里的林嬷嬷虽然常教她些好话,但毕竟是下人,底下的丫头怎么教训都可以,要教育主子,终究不妥,即使说,也难免斟酌再三,委婉劝诫,又怎么济事?如此一来,即使再好的样貌配上这一副心性也就只能可惜可惜了。时日一久,不仅府中,连那外府里也略晓得了些名声。谈起时都说,武乡候府三小姐,空有一副好皮囊,可惜可惜。宝珠先并不知道这些,后面说的多了,也就略有些耳闻,不过她性情已成,听了这话,羞恼成怒,待要追究,又无可追究的。这些都是君拂根据宝珠的记忆加上自己分析得出的结论。要说宝珠不过小小的年岁,怎么在外会有那么大的名声?毕竟一个小孩子再闹腾也有限,完全可以用年幼无知言语无忌推搪过去,最后何以上升到对品性的指摘?若说其中没有缘故,君拂是不信的。只是究竟是谁造出这些缘故却又颇值得推敲。宝珠印象中,老太太二太太两个乃是至亲至爱,今日一见,亲虽很亲,不过言语行动终究可疑。想到这里,君拂垂下明眸,才察觉这多思的毛病竟然又犯上了。☆、第四章圣意君拂站着才说了这几句话,老太太便命令身边的丫头:“快去把坐蓐拿来,垫在椅子上,请三姑娘坐,她身子羸弱,坐那凉木头,怕要冰着了。”小丫头得了这句话,果然转身去里屋抱出一个秋香色遍地绣球的锦蓐来,此外还有一条同样花色的迎枕,笑着道:“奴婢想着,姑娘屁股底下怕凉,难道那背是不怕凉的?索性连靠着的也一起拿了过来。”老太太称赞她:“就是这样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