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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赵熙曜从外到里都觉得凉。他是那个明确危险却又不得不面对危险的人。命运逼他陷入如此窘境,面向那个举起无形的利刃随时会毁灭他的爆燃之火,他要做的是和时间赛跑,他要夺刀。他跑到厂房与厂房的间隔处时,抬头便看见了卷收在高处的卷帘门。还有机会,赵熙曜心说,找到总控室,把厂区内所有防火的卷帘门关闭,就算要爆炸也可以限制范围,不至于造成更大更不可收拾的损失。可是北区的总控室离赵熙曜所在的厂房太远了,他对厂房规划也不熟悉。当赵熙曜茫然地奔向西北角的时候,发现自己走错了路,面前是一条笔直的东西走向的厂间小路,被高大的厂房挡住视线,他根本找不到总控室所在的平房。天幕被完全揭开,浓重的夜色覆下,赵熙曜近乎绝望地奔跑在那条路上。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处理涉及机械的安全事件,面对课本上平实叙述的文字,站在后知后觉的上帝视角,他有把握做对选择。可是眼下瞬息万变,转换成现实紧迫的情境,他第一次发现连保持冷静成了一件难事。突然间,刺眼的远光灯迎面照射,耀的他一时间睁不开眼。那辆车没有驶向其他任何岔口,直直地向赵熙曜驶来,一个急刹车在赵熙曜面前停下。钱玓的面庞在萧索秋风中显得格外清冷,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从皮夹克外套下摆露出来,细瘦的手腕拉开副驾驶车门的那一刻却显出了不容置疑的决绝。“上车。”他简短地说。都没有解释为什么,和是什么。隔着四五米的距离,赵熙曜从钱玓动作里能感受到明白无误的踏实和可靠,可看着他的身形,却觉出脆弱。钱玓像是猝然降临到此的神明,车灯顺利照射出一条明路,指引他从惶惑的黑暗里走出来。当时是觉得幸运的,但很多年以后,赵熙曜午夜梦回时想起,只觉得后悔,他不该留下来的。等钱玓也坐进车里的时候,赵熙曜一手攥住方向盘恳求道,“我现在还不能走,得去总控室把工厂的生产线停下。”钱玓定定地看了赵熙曜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立即猛打方向盘,“你带路。”他从新闻上看到糖厂撤人的时候,就心思一动,要助理查了赵熙曜的定位,当听到赵熙曜的位置正在糖厂出事的北区时,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驱车赶往现场。他到厂区的时候,消防车和警车已经在门口一字排开,正在拉警戒线。钱玓想都没想就猛踩油门冲进来,赵熙曜还在里面,漫天的警笛声和仓皇的人群提醒不了他,他的命在里面。赵熙曜此时要他往厂区深处开。他只得往深处开。很快到了总控室,赵熙曜跳下车去关生产线的总闸。关好了以后气喘吁吁地回到车上,说还得回到原先的厂房,因为根据总控室的指示,管控每个厂房的卷帘门开关就在厂房的入口处。两人跑到那座厂房的入口处时,却发现惊人的一幕,车间断电了。整个车间只有墙边有一排荧荧亮着的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赵熙曜和钱玓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卷帘门的开关,拉下的一刻,却没有出现意想中的结果。卷帘门纹丝不动。赵熙曜彻底崩溃,他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拉开又拉下开关,就是不灵,怎么也没反应。远处厂房已经传来的轰鸣,像是死神倒计时的脚步,混杂着警笛声,人群的叫喊声。现在跑根本来不及了,这座厂房的卷帘门不拉下来,短暂的两分钟内整个厂房都会爆破至崩塌,他和钱玓跑不出爆炸的范围。他觉得自己刚才过去每分每秒每一个决定都是错误的,他不该来,他不该让钱玓陪他去总控室再回到这里,他从头到尾都错了!“赵熙曜,”钱玓捧住他的脸,“赵熙曜!你看着我,看着我!别慌。”钱玓自己此刻说不慌是假的,他同样听到了远处接连不断越来越近的爆破声,但是多年在生意场上的摸爬滚打练就了他伪装镇定的好本领,他是老板,从来都是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角色。“你是学机械的,你是L大工程系出过最骄傲的学生,你是最有天分的工程师。你不会应付不了一个开关的对不对?静下来,别慌,想想怎么办。”钱玓冰凉的手掌让赵熙曜很快镇定下来,他让钱玓把手机拿着,对着开关照明,按设计来说,卷帘门这类防护电路应当与工作电路完全分开,就算车间停电了,防护电路应当也是通电的。赵熙曜迅速把开关外壳拆卸下来,里面露出一小块豁了口的保险丝。短暂时间内负荷过大,把保险丝烧断了。“哪里去找铁丝啊?”赵熙曜急道。“这个呢?”电光石火间,钱玓想到了一件东西,他把那条一直贴在心口的金坠子取下来,借着幽绿色的光还能看清楚上面的锚型纹路。赵熙曜也没把握,但是爆破声越来越近了,他感觉到脚下的地板都在震动,他把心一横,接过还带着钱玓热度的金坠子,两端打开,扣在烧断的保险丝两端,只要能接通一秒,他在心里拼命祈祷着,只要接通了,卷帘门就会自动下沉,这时再烧断也无所谓。赵熙曜用力拉下开关的一刻,伴随沉闷的设备启动的声音,卷帘门终于奇迹般地迅速下沉。他拉起钱玓的手就往外跑。这座厂房的深处已经开始了爆炸,短时间内的爆燃不仅引起轰鸣,躯体更是能感觉到气浪的冲击,像是有一只guntang的巨掌猛然重击你的后背。仓皇的奔逃中,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在一片混乱中尤显特别。钱玓回头看,身后两三步处,卷帘门的正下方的小绿灯处,荧荧照亮了一小簇东西。是那个金坠子。它离他很近,近到只要给三秒钟,他就确定能够捡回来。卷帘门快速下落,赵熙曜不用回头,光听着折叠的钢材伸展的声音就能估计出底端和地面的距离。手中牵着的人却突然拉不动了。钱玓飞快地挣脱了赵熙曜的手,转身向卷帘门下跑去。“钱玓,回来!”赵熙曜怒吼。他也看到了那个掉在角落的金坠子。很廉价,纯度也不够,18k,是两年前他拿额外补课赚来的一千块买的。不值得。钱玓也清楚不值得,但他觉得它离自己太近了。近到俯首可拾,近到像过往的赵熙曜献出的一颗真心。他不是没看到冲天的火光,不是没听到震耳的轰鸣,只是它太近了,他只要稍微努努力就能捡回来,从此就可以拼凑起那段千疮百孔却弥足珍贵的爱情。他不用再失眠,赵熙曜不用再离他而去,他不必像讨要星星一样地讨要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