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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具下露出的那张脸,却分明与蘅芜君,几乎一模一样。他斜坐在长平宫偏僻宫顶的正脊上,俯瞰帝都城内的万家灯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长街上相携归家的父子,却突然想起,若当年没有选择那样疯狂的一条路,或许现在,自己仍与父亲挑选的那和顺女子相敬如宾,在潇湘过着平静的生活。洛哥哥,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已经有很多年,没这样唤过他了。洛家大公子这个身份,他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用过了。乐平君洛云深有二子一女,皆从明字辈,长子明川,次子明澈,小妹明嘉,个个出类拔萃,为同辈中的翘楚。在二弟还未长成的时候,洛明川也曾有过父亲称赞,同门羡慕的日子,潇湘的水赋予他灵秀的天资,在十六岁结丹之前,他便已将潇湘剑法“江海逝”与各式阵法尽数修习纯熟,还在初次参与折桂会时,夺得了第三的名次。而在那之前,历来洛氏送来参加折桂会的孩子,是从未进入过前十的。若按照那时的势头发展下去,父亲是一定会有意,将下一任家主之位交到长子手上的。只可惜,既生瑜何生亮的故事,从来不在少数。洛明澈就像一颗太过耀眼的新星,弗一升起,便将本属于洛明川的光芒尽数夺去,十三岁结丹,十六岁结婴,更在折桂会上击败琴圣亲传弟子,一举夺得魁首。这样的壮举,引得时人纷纷艳羡议论,说潇湘洛氏出了个真正的天才。更何况,这样聪颖的孩子,性子竟还谦恭平和,温如和风,润似春水,没有一丝天才常有的张狂和自傲。人人都喜欢他,人人都想跟他做朋友,甚至有人求到自己头上,只希望自己能帮忙引荐给他。而那个天真的傻瓜,竟还在自己最失意时跑来寻他,说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希望跟大哥和从前一样。和从前一样。呵。除了二人依旧酷似的容颜,内里的东西,早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一点都不剩了。与洛明澈的日进千里相比,自己反而像是天赋枯竭了一般,非但修炼速度越来越慢,就连帮父亲打理的日常事务也常常出错。渐渐的,父亲对自己不再放心,而更多地将家族事务交在二弟手上。若是没有遇见那个带着鬼族诅咒出生的女孩儿,或许自己为了重新偷偷修习的那些禁术永远不会派上用场。或许永远下不了决心,用一场大火和一副身躯,来换取足以cao控一切的强大力量。或许仍在仰人鼻息,苟且偷生。洛明川随手将面具一抛,眼看着它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很快落进了那在城内蜿蜒流过的和水之中,打了几个旋,便彻底沉了下去。“我从未后悔过。”其实,从他当年以血与火,打开通往冥界的大门时,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上可以走了。“那便好,”刹罗在另一边笑得很开心,似乎早猜到他的答案,“将蘅芜君彻底踩在脚下,不是你的夙愿吗?如今你马上就能报仇,为何还要劝我收手呢?怎么,你是在怀疑我的决心吗?”“没有,”洛明川向后一仰头,看向天边皎洁的明月,“我只是想到,蘅芜不是莽撞之人,单凭慕老头的一封求救信,未必肯来西洲赴约。即便来了,也不可能不在潇湘做好布置。你和那位的计划里,是否还有漏洞?”第144章阴阳谋“这些你不必担心,他的计划,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只要把每一步都走好,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刹罗意味深长道,“哦,我差点忘了,洛青鸾那小丫头,在名义上还算是你的女儿,这是心疼了?放心,只要她乖乖的,我不会要她的命。”黑猫不安地叫了一声,对面人陷入沉默之中。刹罗显然对他的这种沉默很是不满,不由赌气道:“另外,景离一直很讨厌你的那个meimei,若是在混乱中一时控制不住,把她给杀了,你不会介意吧?”“为什么要介意?”洛明川轻轻笑了一声,“我与她们,早已没有瓜葛,叫他尽管动手便是。”“那便好。”刹罗高兴地给肩上的黑猫顺了顺毛,“等景离抓住了洛青鸾,你又在帝都一切顺利,便将那个碍眼的女人丢出去当靶子,一定让洛氏在潇湘再无立足之日。若还能顺便将污水泼到魔族身上,那便一举两得,真是妙极了。”沐浴在帝都的朗朗月色之中,洛明川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用如此欢快的语气,说着这样恶毒的打算。她似乎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如今,正在变得跟曾经最憎恨的妖精鬼魅越来越像。其实他从一开始便该想到,她在冥主手下待过那么久,心智早已被幽冥的阴邪之气侵蚀得不成样子。那些邪气无孔不入,专挑着人心的阴暗面钻,然后成百上千倍地放大,直到将其心智彻底吞噬,使她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其实他一直想知道,自己当年趁着她生魂未散,选择将已然死去的碧螺以罗刹女的形态重新唤醒,究竟是错是对。现在看来,或许是彻彻底底的错了。但即便错了,即便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也会陪她走到最后一步。只是到了如今,洛明川心中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五毒心尚未炼成,若强行启用起澜,难免伤及自身,在这样的情况下,刹罗真的能对付得了已达大乘境的蘅芜吗?但他不打算继续追问了。刹罗对九天之上的那位神祗,有着近乎崇拜的信任,或许真的曾得窥神谕,掌握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办法。毕竟,连曾经一度失传的十大邪器都能切切实实地出现在眼前,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倦了。可就在这时,女童惊讶的声音蓦地自那边响起:“你竟然还没死?”只听黑猫一声凄厉的尖叫,通讯自另一头被人生生掐断了。黑猫自刹罗肩上一跃而下,昂首挡在她身前。女童扬了扬眉,讶异地看着屋门打开了,而片刻前还被认为是必死无疑的老妇,则魂不附体般从里面爬了出来。她手中紧紧握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却是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钱,在暗夜中发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