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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凝碧宫,将所知尽数倒出,希望求得人族宽宥,能在乱世之中,给他一个容身之所。”“飞贞说望舒君参与其中,目的呢?”叶知秋眉头蹙得更紧,“清尘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谁不知他平生最恨魔族,他为什么要与魔族联手?”“望舒君若真恨魔族入骨,当年就不会明知君长夜是沧玦之子,还主动收他为徒。”红绫试图争辩道,语毕却忽觉背后一阵发冷。她若有所感,立刻偏回头去,却见月清尘不知何时已然走了过来,就顿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神情淡漠而无谓,仿佛红绫正在说的话跟他全然无关。红绫心头强行压下去的怒意再次升腾起来。其实她并不是生月清尘的气,也不全是生宁远湄的气,这怒由惧怕失去而生,没有任何具体针对的对象,但换句话说,它也可以针对一切人。于是,她直接看着月清尘开了口,一连串质问宛如连珠炮:“望舒君与魔族联手,自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君长夜。说到君长夜,对了,望舒君,魔尊呢?你们先前不是一同离去?是他不敌而归,忙着回去搬救兵了。还是说,是你再次放走了他?”女子将重音咬在“再次”二字上,谁都听得出她话中暗含的意味。月清尘还没答话,叶知秋神情倒率先变了,语气亦冷下来:“红绫,你这话什么意思?”“掌门,”红绫再次转回身去,面对那穿玄苍道袍的男子。她望着他,眼神忽然就变得有点悲凉:“有件事,红绫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可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红绫不信。“掌门,其实飞贞在凝碧宫,还道出了另一件事的真相。你还记得吗?当年魔族圣女之所以能顺利混入潇湘折桂会,并放了大魔褚桀入千世镜内,是因为当时在潇湘,有内鬼接应。事发之后,蘅芜君和景宫主在潇湘追查许久,然而最终只追查到一个弟子身上,线索便断了,只好处死那个弟子,将此事草草了结。可一个弟子如何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当时仙家云集的潇湘,放一个魔族入境?”“够了。”叶知秋骤然将她打断,“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在那个弟子背后的人,就是望舒君吗?而当年放魔族入潇湘的人,也是望舒君吗?荒谬!红绫,你明知魔族狡诈多端,为何还要去相信一个魔族的话?”男子的语气已经很重了,分明是刻意压着火,而这股怒火,或许从他刚到西洲时便生了出来,已不知压抑了多久。可红绫却倔强至极,明明感觉到了,却毫不相让,仍继续坚持道:“掌门,这并非红绫个人的意思!飞贞身为魔族右使,位高权重,再没人比他更清楚魔族动向。他的话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更何况,他还从万古如斯带出了两样东西,就凭这两样东西,已足以让旁人将望舒君与魔尊的关系瞧个分明。”叶知秋正欲开口,却先听得月清尘淡淡道:“什么东西?”红绫仰头看他,张了张口,竟一时没说出来,似乎觉得难以启齿,目光却已在不经意间含了些微鄙夷和不解。月清尘又问了一遍,她咬了咬牙,终于道:“一件内衫,一幅画像。内衫是你的内衫,画像,也是你的画像。在那画像最底部写了一行小字,是‘沅有芷兮醴有兰’。虽没有落款,可经过比对,与君长夜的字迹如出一辙。望舒,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月清尘沉默一瞬,忽而垂下眼帘,神思仿佛出窍,心却定了下来。一个从还在极乐海底时就开始困扰着他的谜团,到此刻终于揭晓答案,竟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季棣棠需要用到画像的那步棋,是下在这里。好在,这回的矛头是冲他而来,而不是对着君长夜。可几乎与此同时,另一种异样感觉的浮现,却亦在顷刻间盘踞心中。那种饱蘸酸涩的甜蜜讶意,与难题得解的松快分踞两端,在心间互不相让,在那一刹那之间,竟仿佛要将月清尘硬生生劈成两半。这让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被人当众揭穿心意的愤懑与难堪。“沅有芷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原来这就是君长夜还在绝尘峰时,一直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吗?“字迹并非不能仿冒,内衫更易,怎么能单凭这些,便断定望舒君与君长夜有私?”叶知秋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不,那件内衫是无法仿造的。”越逼近那个呼之欲出的残酷真相,红绫的语速反而愈发放缓了,“望舒君的服饰花样不多,风格却很鲜明。不止望舒君,每位峰主的日常服饰,都是昆梧山根据各峰峰主的心性,取来每座峰上漂浮的流云为原料特制的,绝不会与旁人混同。掌门忘了,裁云制衣这些小事,都是红绫帮郁姐一起做的。用这种方法做成的衣服,别人即便想仿,也绝对仿不出来。”叶知秋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像突然苍老下来。他终于转向白衣男子,却没有看对方的眼睛,只是问:“清尘,我不想怀疑你。但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贴身衣物,会落到魔族右使手中?“清尘,你告诉师兄,你是真的与君长夜有私吗?”月清尘看了看叶知秋,没有立刻回答,转而先问红绫:“飞贞怎么说的?”红绫冷冷瞧他一眼,忽然站起来,走到叶知秋身边。她伸出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摇了摇,像极了无声的安慰。她将自己满腔的柔情和爱意都给了面前这个人,留给旁人的,就只余凌厉和冰冷:“他说,近一年来,但凡望舒君不在昆梧山的日子,都是在魔宫中,与魔尊幽会厮缠。他还说,望舒君与君长夜还在绝尘峰时,便已经暗通款曲,奈何碍于师徒身份,不能堂而皇之地在一起,于是便自导自演了潇湘那一出好戏。如此一来,既能摆脱师徒关系的束缚,又能助君长夜在魔族另辟一片天地,方便二人日后往来。”月清尘蹙眉道:“一派胡言。”“那你说,你不在昆梧山的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红绫语含讥诮:“莫非不是一直待在万古如斯宫内,与魔尊苟合吗?”“我没有与他苟合。”月清尘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周遭绵绵阴雨受冰灵气波及,纷纷化作细小的冰粒。他闭了闭眼,眼前却忽然闪过在魔宫中的日子,闪过那些被君长夜拥着入睡的夜晚。他不想把那称之为苟合。或许,他更想把那当作是一种赎罪。歉疚,怜惜,□□和爱,他对君长夜的感情混杂了太多,复杂到甚至分不清哪种更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