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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道修说这里不合适,也不知道是谁撺掇的,忽然就开始动手了。我跟冬闲站在一边,只觉得这一切的合作,在生死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不堪一击的不是这合作,而是道修,是这一切一切人深埋在心中的……人性。一瞬间拨开了光鲜的外表,剩下鲜血淋漓的丑恶。我觉得有些恶心,不想再看,可冬闲看得有趣。一切都像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我看到冬闲转头,看了看远处那封印即将破裂的地方,然后他走了过去。而我——“尹吹雪,你站在哪边?!”有人仗剑问我。这地下的密道之中,忽然安静了一瞬。我抬头看看那一群和尚,又看看道修,“道义二字,当重于诸位的性命。大家既然都是自愿来的,如今又何必后悔?”说罢,我转身,便直接坐回了自己的石洞之中,将自己封存进去。后面的人,即便是有不甘,这个时候看着依然坚持着的封印,兴许以为还不会出事,又可能是良心悔悟,终于还是全部回去了。那个时候,冬闲站在井口前面,看着那一面奇怪的石镜,久久没有回来。我没去理会冬闲,在我的印象之中,冬闲有时候性情太过古怪。风波短暂,似乎这个时候就平息了。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我觉得自己修炼已经太久了,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刀剑落在人身体之中的声音,那种骨rou都被人切开的声响……睁开眼,世界一片黑暗,灵识散发开去,忽然之间爆发的封印,相互残杀的人,转眼之间全部氤氲成一片血红。道修跟佛修决裂了,站在最前面那个人,曾经是我至交好友,可是在我感知到他的那一瞬,我知道——再也不是了。再也不是了。冬闲,——这曾经的朋友。对他来说,不曾有过什么道义,只有他自己。就像是他时常开玩笑说的那样,就算是有人在他身边被凌迟,他也照样地下期吃酒。于是现在,旁人的生死与他无关。冬闲在走之前,只停下来,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灵识,然后俯身贴着密道的石壁,说:“魔鬼要出来了。”然后他走了。我还在里面,看不见外面的光芒,也看不见冬闲。我闭上眼,便是完完全全的安静。我惊异于自己竟然没有出去阻止冬闲——对他们来说,那是他们的选择;对我来说,这是我的选择。无法阻止旁人做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只是我,尹吹雪。轰然一声巨响,整个井口忽然炸起一团乱光,于是整个洞中都死寂起来。我在安心地等死,可是修为太高,到现在也死不了。这种逼仄的时间,并非闭关打坐便可以过去的。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开始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灵气。灵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薄。在开放的空间之中,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所以,是冬闲他们走的时候,在洞口做过了手脚。剩下的人,只能在这里等死。闭眼,心冷。我不曾觉得冬闲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他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可是我依旧不觉得自己会去阻止他,就像是我,即便重新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让知道此刻结局的我,回到之前出发的时候,我依旧会选择跟冬闲一起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我们都是怪物。想死吗?不想死吗?所有一切的动静似乎都消亡了,吹雪剑被我拿起来,又放下了。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凭你的实力,一定能出去;另一个声音则对我说,等死吧。这两个声音,其实是一个声音。我把手指按在自己的眉心,已经隐约知道冬闲说的是什么了。于是我把自己所有的神魂,散落成千千万万的碎片,缓缓地渗入周围的石缝之中,从这一个狭窄的洞中,兴许过去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个甲子两个甲子……这些碎片能从地面之中出来,汇成新的我——还是我吗?或者说是——他。于是六十甲子之后,我站在吹雪楼前,沧桑变幻,已经物是人非。冬闲已经入了大荒,成为那地位最崇高的人,而我,楼前飞雪纷纷,抬手接住满手的雪,也是满手的冷——我,不过重头再来。只是那备受我期待的魔鬼,并没有出现。一路走来,是我知道的旧路,从东山到小荒十八境,再到四方台会,大荒……我入了道阁,甚至开始期待与冬闲的再遇。提着剑,一步步从道阁去剑阁,找人比剑。于是我看到了他,殷雪霁。大风吹不散飞雪,飞雪晴。大风吹不散飞雪晴。我叫尹吹雪,他叫殷雪霁,也是个使剑的好手。在见到他第一眼的刹那,我知道冬闲对了——只可惜,这一点,我没机会告诉冬闲了。我的吹雪剑,被折断,刺入我的身体,冰冻了我的血rou。漫天都是飞雪,我看到冬闲对我笑了一声,说:果然还是出来了……他最喜欢用“果然”这个词,仿佛天下没有事情能逃脱他的预料。殷雪霁,是另一个我,是我在洞中为他取的名字。我割裂神魂,也不过是为了他的重生。冬闲,既然世上无事能逃出你的预料,那么——在杀我的时候,便该知道自己会有几分怅惘,何不将你这几分怅惘,藏得更隐蔽,莫要让我发现?剑落,无声。雪落,无声。风吹雪,无声。第179章赵步凡的修真日记指一算,他已经到洗墨阁多久了?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知道那是很多年之前了。那时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天演宗弟子,之前就在南山待过,也知道洗墨阁的名头。可是那么多年之后,竟然会在已经焦黑一片的洗墨阁招摇山,看到那样一张脸。唐时的脸。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天演宗兴许这一回要无功而返了。不,甚至可能折戟沉沙,连整个宗门都要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