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愣怔地注视着她与自己打招呼，澹台烬嘴角不受控制地扩大，忍不住垂下头低低笑了两声，片刻后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他抬眸看向叶夕雾，“上次你不辞而别，现在回来，竟是要和我作对？” 数月未见，叶夕雾身上似乎什么也没变，一颦一笑仍是澹台烬最熟悉的模样。她仅着简单的衣裙面容上不施粉黛，发髻间也只簪了枚兰花木簪，大概是为了方便在外行动便连袖子也是束袖款式的，让人见了定认不出她本来是一个刁蛮骄纵、簪金戴银的千金大小姐，当然这也不掩她本身的亭亭俏丽就是了。 再看澹台烬自己，如今已经是景国的国君，再也不是从前在盛国任人揉搓圆扁的质子了，如今他轻甲戎装亲征边塞，靠着自己的实力将盛军打得节节败退，而叶夕雾来到这里，意味着她是站在萧凛那一边的？ “上次是来不及与你道别了，此事稍后再做解释。”叶夕雾自知理亏，轻声说了一句，转而又绷起了脸，以示自己绝不赞同他的做法，“两国交战之事我管不了，可你觊觎上了这只蛟龙我就不得不管了，旁门左道的法子走多了身上哪有不染一丝腥气的？我劝你放弃蛟龙，另想他法。” “你又不知道如今景国……”澹台烬一度想要得到叶夕雾的理解，但他又一甩袖，下巴缓而重地点了点，看样子是有些生气不想再多说了，“好啊，说到底你还是来与我作对的。” 他一指叶夕雾，吩咐身边月影卫道：“给孤抓住她。” 叶夕雾几下躲开月影卫的攻击，正要再施符咒，另一拨人的到来替她解决了这些月影卫。 “二小姐，你没事吧？”这是萧凛。 “二小姐，你好生勇猛啊。”这是庞宜之，他还朝着叶夕雾竖起了大拇指。 见了庞宜之，叶夕雾很高兴，打了声招呼，“庞博士。勇猛什么的不敢当了，哈哈。”她尴笑一声，又朝着萧凛道，“我没事，谢谢你们了。” 萧凛二人紧跟着叶夕雾在后到来，看着他们三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澹台烬就知道叶夕雾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他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叶夕雾，你到底还是偏心萧凛的，那我呢？ 来打搅自家主上计划的人越来越多，眼看澹台烬垮下了脸，廿白羽坐不住了，他提着弯刀向前一步，“陛下，我去解决他们。” “慢着。”澹台烬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他自己则向前一步，“萧凛，真是许久未见啊。” 萧凛回视他，沉声道：“澹台烬，收手吧。驱使炽翼军，肆意妄为，乃有违天道之举。” “有违天道又如何？况且何为天道，我物尽其用，何错之有？”随即澹台烬唇角一翘，熟悉他的叶夕雾一看就知道对方憋着坏心思呢，只听他道，“萧凛，你大婚之日我召来血鸦恭贺大喜，你可还喜欢啊？” 乍一听到此等消息，无异于惊雷乍响，萧凛面色凝固，他从未想过大婚之日的血鸦竟是澹台烬犯下的祸端。 察觉到萧凛面色上的动容，那边的澹台烬还笑着故意问了一句，“怎么样啊？” 这话跟针扎到脸上有区别？萧凛怒火浇心，“你为何要这么做？！” “只不过我想报复的人，碰巧都在那日聚齐了而已。搅了你的人生大事就当是我欠你的。萧凛，念在你过去对我多有照拂，今日我不想与你为难，你现在离开，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澹台烬背过手，搅了人家的好事他显然也没有太多抱歉的意思，几句话瞬息反客为主掌握主动权，就说放人家走，反倒是显得他有多宽宏大量似的。 但萧凛以为澹台烬退缩了，“怎么，你怕了？” 呵呵……澹台烬微微摇头笑了，片刻后才道：“萧凛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在暗地里，学你待人接物。” 萧凛沉默，讥讽了一句，“可惜你学得并不像。” 他没想到澹台烬自己反而重重应了，“没错。你我本就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却有一处是相似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澹台烬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挑眉与他对视，那其中含着挑衅与戏谑。 萧凛怒火更炽，“澹台烬，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尊贵仁善，但是你的兄弟却并不喜欢你，想要取你而代之。”只见澹台烬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慢悠悠地指了指他，又转向自己，“而我卑微凉薄，我的兄弟也想要置我于死地。” “多浪费啊，我有时候就在想，若是没有这些闲人，或许能够拥有同一个姓氏的，便是你和我了。可惜啊，命中注定你我只能是敌人。”澹台烬抬起手高声道，似乎真的很惋惜的样子。 便是连萧凛在那一瞬间都受了触动。 如果不是知道他没有情丝，知道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故意夸张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叶夕雾还真差一点就信了他呢。 瞥见翩然在法阵旁边一动不动，叶夕雾越想越不对劲，“我们中计了，澹台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萧凛也反应过来，被怒火烧心失去的理智瞬间回笼，“怪不得，澹台烬，今日我一定要阻止你。” “那就来吧。”澹台烬看了他一眼，没再去看叶夕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情，眼底涌动的幽火跳跃着，他淡声道：“全杀了。” 廿白羽与一众月影卫领命，一时间叶夕雾三人都被纠缠住了。 这时翩然也道，“阵法已经修补好了。” 澹台烬则是转过身一张袍袖，命令道：“继续！” 庞宜之最先发现异况，“不好，他们要强行唤醒妖蛟！” 朗朗天色顷刻间变作了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现异象。 糟糕，还真让澹台烬唤醒了蛟龙，叶夕雾再不留手，指间捏出符咒震开围攻而来的一众月影卫。与此同时蛟龙蓦然睁开双目，盘踞的身体舒展开来，飞上他们所在的地域。 它庞大的身躯破开云雾，直直飞来，极具压迫感。在场之人都警惕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哪知蛟龙似乎并无伤人的意图，只是直直地看向他们，不，应该是只看向澹台烬一人而已。 而澹台烬的目光乍然与它的对上，便好似被吸引住了，一错不错地就连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 庞宜之似乎对蛟龙的异状知道得很清楚，只听他解释，“这蛟龙在此沉睡万年，是在不断经历一种名叫般若浮生的梦境。所谓般若浮生就是通过梦境回到过去的记忆当中，把所有的悲喜重新都经历一遍，然后不断循环，令人不能自拔。所以这一万年，它一直在梦里活着。” “他的眼睛是怎么了？”看到了蛟龙的眼睛一紫一正常，叶夕雾好奇道。 而澹台烬眼里看到的却有不同。唯有他一人看到了蛟龙眼中其他人看不到的异象，正常的那一只眼睛里那长着澹台烬面孔的人笑得柔和慈悲，泛着紫色的那只眼睛里那人赫然笑得十分诡异邪恶。 庞宜之叉着腰感慨，“一念成神，一念成魔，这可能就是长期沉睡的缘由。这蛟龙被强行搅扰了沉眠，触发了渡劫的时机，成魔还是成神就在此刻了。” 耳边听着庞宜之的话，叶夕雾发现了澹台烬身上的异状。他背对着她，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却能看到他在一步一步地向着那蛟龙走去，而蛟龙的视线也赫然跟着他移动，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她感觉不到的莫名的吸引力。 难道这蛟龙在影响澹台烬？一念成神，一念成魔，难道蛟龙在蛊惑他入魔？难道这才是五百年后，人间炼狱的起点？ “如何才能阻止它成魔？” 突然听得叶夕雾的疑问，庞宜之一挥拂尘回答道，“想要阻止，只有进入它的梦境中将它唤醒。” 看着澹台烬渐行渐远，指尖向着蛟龙的方向触摸而去，叶夕雾敛起眉间的难色，一拍手掌似是卸下了心绪，“行吧，不就是入梦吗？” 听叶夕雾说得轻巧，庞宜之忙阻止她，“哎，二小姐你莫不是想要进入蛟龙的梦境吧？这可了不得啊，一旦进去就会失去自己的记忆，变成虾鸟鱼虫，石头棒槌也说不定，生死难料啊。” “没事，庞博士，你在外面守着。”她按住庞宜之激动的手臂，在心中接着道，反正刚从荒渊出来，也不惧再去趟生死难料的般若浮生了。也不再管其他的，叶夕雾飞身而入蛟龙紫色的那只魔眼，竟是比澹台烬的动作还要快一步。 她的身影化作流光没入蛟龙的魔眼，那一瞬间澹台烬瞪大了眼，短暂地清醒了一下，叶夕雾怎么进去了？与此同时蛟龙不再平静，长啸一声后再度将视线投向了澹台烬，似是受到了指引，他放松了身体，慢慢地腾身而起，同样化为流光注入了蛟龙的眼睛，与叶夕雾不同，却是那只正常的眼睛。 “怎么一个两个都进去了？” 庞宜之这话说完，萧凛也要进去了，“我去阻止澹台烬。”他纵身跃入了那只魔眼。就连循着萧凛庞宜之二人踪迹而来的叶冰裳也由于不小心掉下悬崖，而被腾云飞起的蛟龙纳入眼睛里，跌进了般若浮生。 冥冥之中，不论是主动进入还是被动接受，这四人，都将开启一场自己的造化。 受点拨启发，还是继续困宥于心，不过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