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大火燎原

    离了那条街后，罕见的繁华褪去，愈发显出魔界原本的样子，与魔宫毫不相同的三三两两的石屋洞xue，组成了或宽或窄的深巷。

    暗处不乏凶狠的打斗声、还有更加肆无忌惮的赌博叫嚷，巷口招揽的魔姬也没有那么娇娆多情，吊梢眉下是红粉勾勒的三白眼，凶艳邪魅。

    这似乎才是真正的魔界。

    清枝顿了下，却也没什么意外，毕竟阴暗一面到处都有，只是魔界更不加掩饰些。

    思绪翻飞时也没注意，直到看见迎面而来的一个背身双翼的魔修，那男修生的丑陋不堪，身如螳螂，下肢瘦长，偏偏胸腹极宽，一双闪着红光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是毫不遮掩的垂涎之色。

    清枝抿着唇，跟在裴绝身后与他错身而过，在远离时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焦臭，她下意识回头，刚刚的街上空无一人，那丑陋魔修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暗中咬了咬唇，她小跑跟了上去：“刚刚那魔修呢？”

    裴绝淡淡看了他一眼：“死了。”

    “什么？”她顿时愣住，连脚步都停了，“你，你动的手？”瞬息之间？杀了一个魔修？

    “为什么？”

    裴绝没有说话。

    清枝抿了下唇：“那个夜叉少主，是不是也死了？”她佯装不知问道。

    “是。”他答得倒快。

    少女彻底停住，低下头，此刻她才愈发分明的意识到，面前的魔修虽然与人修毫无二致，可终究有别。

    裴绝也停住脚步，红眸沉寂的盯着她，薄唇紧抿，下颌愈发分明，似乎静待她接下来的话。

    清枝措辞了会儿，才抬头看着他：“你不必为我如此，你我人魔殊途，永劫之垣中的恩情，你早就还完了。”

    少女言语透出疏离，她察觉出来二人的处事之差，更察觉出裴绝细微的情谊，于是在这情谊变得无法挽回前率先开口斩断。

    听了这话后，魔修靠近，过于高大的身量覆下阴影将纤细的少女笼住，她不安的蜷缩了下手心，鼓足勇气抬头对上那双因为睥睨而显得有些冷漠的红眸。

    “为了你大师兄？”

    清枝一愣，想到文青舟后摇摇头，她尊敬师兄，却不迷恋，顺便直视着他开口：“与他无关。”

    裴绝低头看着她，过于浓密的睫毛压下阴影：“那是为何？因为那两个魔修？”

    少女一顿，为难的咬了下唇：“不能说全无关联，但也不是为了他们，你因为我出手，我不会用修士道义来批判你的举动。”

    “可毕竟大道不同，你是魔界之中至尊无上者，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修仙求道人，无论是修为还是身份都不可能。”她顿了下，然后抬头迎着他的眼，“更重要的，我并不喜欢你。”

    魔修瞳孔一缩，眸底飞快闪过一线红光：“你在拒绝我？”

    “所以呢，尊上要杀了我吗？”带着半扇面具的少女看着他，微微侧头，神色是自己都没发现的轻松。

    裴绝垂了下眼，没说话。

    忽然有嫣红的花瓣被冷冽沉闷的风吹到二人之中，少女看着已经受不住煞气正在凋零的花，有些惋惜的伸手接了下。

    在素白的手心刚触碰到一片花瓣时，带着荼幽草环的手腕忽而被握住，清枝一愣，茫然抬头看他。

    “会。”他缓缓用另一只手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卓绝的五官无比英挺，暗红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的强迫占有，“我会亲自动手。”

    清枝脑海一空，只是在恐惧还没蔓延上来时，就被他攥紧手腕拉近了些，嗓音低沉的仿佛从胸腔发出的一般：“不过，不是现在。”

    他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看着令自己燃起陌生情愫的普通修士：“你说过，从不后悔所做之事，自然也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确实，无论是那日救我还是今日坦白，你都有着令人刮目相看的冷静清醒，可这些东西入不了我的眼，所以你妄图以此来划分界限是白费功劳。”

    那些修士的端方守礼、规矩周正，素来被妖魔嗤之以鼻，他们看不惯，更不会因为修士的坦诚而动摇。

    望着少女因为手腕上的疼痛而蹙起的眉头，他缓缓松开，将她手心的那片花瓣取下，随即一捻，浅浅的红液渗出。

    “魔修向来逞凶好斗，无父母兄弟，更不识伦理爱恨。”他伸出手，也将少女脸上那精美仿真的面具摘下，看着说不出话来的修士，裴绝淡淡开口：

    “你将从未有过之物赋予给一片荒原时，就该承受大火肆虐的后果。”

    奇怪的是，听裴绝这么说后，少女反而没多少震惊与不愿，扪心自问下，若是她用了什么百年难求的珍宝救了心仪之人，那人却说不喜欢她，她也会有些难受的。

    而且即便如此，裴绝也没有提九圣石的事，也没说过荼幽草在魔界的珍稀。

    他从没想过用恩情拴住她。

    于是少女抿着唇，蹙眉看了看他：“那你十天后能放我回去吗？”

    难得罕见的一怔，裴绝察觉到一股莫名情愫，说是愤怒也不全然，可总归也不太高兴罢了，于是他伸手捏紧少女的脸，皱眉凑近：“仙界有什么好？你还要费尽心机修炼，若是你想，大可留在魔界。”

    “成魔后无生无死，寿命无限。”他低声道。

    清枝蹙眉看他，挣扎开口：“你要违背承诺吗？你答应了我要送我回去的！”

    “自然不是。”见她无意，裴绝淡淡收回了手，“对你，我说到做到。”

    天彻底昏黑下来，连煞气烈风都重了不少，清枝刚有些难受的皱了下眉就看见他侧头瞥来。

    “走罢。”裴绝握上她的肩。

    这场出行算不上开心，但也不算不欢而散。

    清枝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凝在圆桌的花灯上，这是裴绝在街上买的莲花花灯，许是忘记带走了。

    莲花雕刻的有些生硬和粗糙，灯里头糊着红绡，所以照出来的光有些艳丽，跟魔界一样，注重大开大合而少在精细之处花费心思。

    她伸手一拨，那花灯就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四周光影也摇曳了起来。

    很奇怪。

    眨眼间不动声色取人性命的时候，跟想象中的魔尊毫无差别，甚至街上那个魔修消失的时候，他的脸色都没变，可这样的人也会买花灯。

    而且明明这么乖戾无常，他说会亲自动手杀了自己时，为什么自己没有半点不安呢？清枝目光定定的盯着那盏灯，脸色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