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负伤（剧情章）

    小饭馆地方不大，堂里仅仅摆着十来张桌凳，靠厨房的墙角摆着几只装蔬菜的箩筐，客人要想吃什么时蔬，可以自行去箩筐里挑捡新鲜的来现炒。

    梁鸷落座后随意饮了口杯中茶水，当视线无意义地落在那几只萝筐上时，猛然品出些违和来。

    不对劲！

    商人重利，通常都把货物看得跟亲生的孩子一样重要，尤其玉石街的又多是易碎品，他曾经见过铭石斋的小伙计们运货，不仅里三层外三层拿厚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而且还会拿厚底的木箱子装载，搬挪时更是轻手轻脚，生怕把货品磕着碰着。

    可方才那批人，箩筐里空空荡荡的，甚至连片烂布条都没塞。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梁鸷神色凝重起来，立刻站起来快步往外疾走。

    月淡星疏，微光暗蓝。

    分明不算远的路程，梁鸷却觉得格外漫长，他沉着脸色在月夜里奔走，心脏鼓噪不止，万分害怕再晚一步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幸小饭馆离铭石斋仅隔着两条街道的距离。

    刚转过街角，梁鸷就远远地望见铭门斋的大门和他走时已经截然不同，两扇门都异样地往外大敞着，门口还拴着好几匹马，隐约能听到里面时不时传出来一两道高喝声。

    梁鸷的背脊上瞬间起了层薄汗，拨足疯了般往前狂奔。

    周玉等人老的老，弱的弱，被流寇们轻轻松松地就从工坊内捉出来，然后挨个拿粗绳子反捆住了双手，串成了一串。

    她被流寇中的“老二”推搡着往外走，老二一边推她，还一边流里流气往她胸前睃了一圈，“老子快一年没玩过女人了，等会儿得拿你好好开个荤。”

    旁边的流寇们闻言起哄道：“二哥，你可别把人给玩坏了，到时候也赏给兄弟们乐一乐。”

    周玉骇怕得全身颤抖起来，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老二“嘿嘿”一笑，“都有。”

    流寇们都兴奋起来，手中也没闲着，无比随意地把精雕细琢的玉器粗鲁地扫入箩筐里，其中有些扁薄小巧的物件，当场就发出了破裂的脆响。

    师傅们平时爱惜如命，听到声音，都不由纷纷地闭上了双眸，不忍心去看。

    其中有一个老师傅心疼坏了，实在没忍住，颤微微气道：“你们要拿就拿，轻点儿，别这样糟蹋好东西！”

    话刚出口，就惹来一顿狠踢，踢他的人怒骂道：“老东西，你他妈废什么话？命都快没了，还是cao心下自己的老命吧。”

    老师傅上了年纪，身子骨本就不太好，被踢得发出“哎哟哎哟”的痛叫，看得其他师傅们又急又怒，都恨不得冲上去拼命，可惜都被束缚着手脚，沉痛且无奈。

    流寇的头子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倒是较为冷静，大喝道：“手脚都他妈悠着点儿，别忘了咱们还得靠这些东西去换银子，砸碎了换个鸟蛋！”

    流寇们这才收敛了些，好歹没再乱砸东西。

    箩筐足够大，没多久，他们就将值钱的玉器全部扫劫一空，只剩下些卖不出高价的石雕胡乱丢弃在地面上。

    流寇头子见装得差不多了，大手一挥命令手下们撤退，“走！”

    他盯了一眼周玉等人，斟酌片刻，眼神随即变是凶狠起来，觉得还是杀了更好，省得在路上添麻烦，“这些人，都杀了，抓走也没什么用处。”

    师傅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齐齐白了脸色，绝望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二不干了，不甘心地扫了眼周玉，“哥，你杀别人我没意见，但这个女人我铁定是要带走的。”

    头子阴狠道：“老二，眼光放长远点，别他妈成天只晓得玩女人，东西卖了银子，你上窑子里去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留个娘们儿，路上容易耽误大事。”

    老二满脑子色欲，拦着不让，“哥，你依我一回，你看这女的胸真大，老子还没玩过这么翘的奶子。”

    两人竟然起了内讧，各不退让地争执起来，大有水火不容之势。

    其他几个流寇见大哥二哥闹起来，都不由分说加入了劝架中。

    周玉一脸麻木地听着，手上却在一点一点地悄悄割着绳子，她起先藏了把刻刀在袖子里，想着若真落在这帮人手里，实在没办法时，可以拿来割开自己的脖子。

    如今见流寇意见不和，她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儿希望，觉得说不定可以找机会逃出去。

    刻刀雕金削玉，割起麻绳来也不是很艰难，周玉目不转睛觑着那边的动静，手腕在麻绳的拉扯中磨出了赤色红痕。

    没一会儿，粗绳终于被割断，周玉大松了一口气，她没敢打草惊蛇，仍旧作出被捆的模样，在流寇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把刻刀递给了旁边的师傅。

    正想着要如何借机逃出生天。

    “他妈的，老子先杀了这个娘们儿。”流寇头子眼见老二犯浑，不想再作无谓的争执影响大事，忽地大喝一声暴起，扬起长刀就冲周玉砍过去。

    周玉只见流寇头子飞速冲自己而来，当即骇得从喉咙口尖叫出一声，她慌得将手中断绳一甩，拨腿就朝门口冲去，其他师傅们见状都忍不住心惊rou跳，慌忙朝旁边避开。

    流寇头子丝毫没有预料到周玉居然还能挣脱，“草”了一声，大跨步冲上去举刀直直朝周玉后背砍去。

    梁鸷刚跨进后院就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快要停止跳动，凤目弥漫上一片红，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挡在了周玉面前。

    “噗呲”一声，锋利的长刀入rou，完全陷进了梁鸷的左肩上。

    梁鸷低低闷哼了一声，他没有去理会流血不止的伤口，而是咬牙将长刀掰开，忍着痛迎击流寇头子。

    流寇们虽说穷凶极恶，但多是仗着一身好力气，实际上并没有受过什么正统的武艺训练，真遇上练家子，实在没什么看头。

    但他们人多，手中又有刀，梁鸷还是颇费了好一阵工夫，才将他们个个击倒在地。

    等流寇们鼻青脸肿彻底爬不起来时，梁鸷肩膀上的鲜血几乎流遍了半片身子，他今日穿了身淡青色的袍服，鲜血浸在上面看起来异常的鲜艳。

    周玉劫后余生却没有感觉到多欢喜，仅看了眼梁鸷肩膀上的可怖伤口，就感觉脑子里嗡嗡发响，她的双手抖得厉害，实在挪不动脚步，只能僵硬地呆站在原地。

    梁鸷三两下扯开绳子把师傅们都放了，交待他们去报官，然后疾步走到周玉面前，俊美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玉姐，你可有受伤？”

    见周玉手腕上印着一圈红痕，他的脸色瞬间冷下去，冷冷地刮了眼地上哀嚎不停的人，简直恨不得把他们挨个捅上一刀子。

    确定她没有别的地方受伤时，梁鸷心中大石落地，他见周玉眼中闪动着泪花，只当她是吓到了，轻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梁鸷脸上的担扰真挚且热切，没有丝毫作伪的痕迹。

    周玉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一时酸一时涩，更多的是弥漫不开的痛，她张了张颤动不止的嘴唇，好半天才抖着手想去查看他仍在流血的伤口，哑着嗓音道：“梁鸷，你疼不疼？”

    一开口，才惊觉自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哽咽。

    梁鸷听到她的哭腔，倾刻间慌张起来，有些无措道：“无碍，小伤口不疼的，玉姐你不要哭。”

    他见不得周玉脸颊上的泪水，想伸手去抹干净，可刚抬手，才发现自己满手沾着血污，又不得不缩回去。

    但没缩成功。

    “这么大伤口，怎么可能没事？”周玉蓦地拉住了梁鸷伸过来的手，没介意他手上的血污，除了恼怒焦灼，更多的是无法自我欺骗的心疼，“那可是能杀人的刀子，你怎么能拿身体去挡？我养你九年，不是为了让你去挡刀子的。”

    说完，便牵着他急急往外走。

    她一急，话也多起来，“附近的医馆多半也关门了，还得大半夜把人家大夫给闹起来，铁定要挨骂了。”

    “该死的流寇，杀千刀的。”

    梁鸷被她的一双小手轻轻握着，当下觉得再来一刀也值得。

    他静了片刻，竟控制不住轻笑起来，十分笃定道：“玉姐，你还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