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向死而生
两天前—— 特里，阿利亚和妮娜在连山行进的过程中迎来一场骤雨，妮娜和特里利用横倒的树干搭起来一个简易的遮雨棚。就在这时，三人都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特里决定让妮娜和阿利亚在营地等待，自己去查看情况。特里看到了一群发狂的鬣狗被击倒，身影很像费尔森的人带着两个套头的人质离开了，他很确定那就是汉尼拔和威尔。特里心一沉。 “怎么了？”妮娜焦急地问道，她看到特里回来后发白的脸色，“你看到费尔森了？” “嗯，还有我之前跟你说起过的同伴，他们被带走了。” “我去看看，阿利亚交给你了。”妮娜果断带上弓箭。 换作其他人，特里可能还会担心，但妮娜的能力特里是看在眼里，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现场比较血腥，你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吧。” 妮娜还没靠近，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火药味以及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地上是几只鬣狗堆叠的尸体，这些鬣狗长得格外巨大，样子也比一般的凶猛。因为下雨，地上的血水已被冲淡。她发现了一把损耗严重的弩箭。 “呃……”从尸体堆中传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妮娜循声而去，才注意到树旁有一个人。 “你是谁？”妮娜警惕地问道。刚才听到的爆炸声应该就是从他这里发出的。他利用鬣狗的躯体缓冲了爆炸的冲击力，不过还是被弹片划伤了四肢，尤其是腹部受了重伤。 妮娜注意到了他身上的黄色徽章，“你是费尔森的人？” 那人摇头。“现在不是了。” 妮娜将他扶了起来，猎人靠坐在树边，妮娜将鬣狗的尸体清理到另一侧。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妮娜。你呢？” “我叫丹尼尔……咳咳……”血液涌上了气管，猎人咳嗽起来，他努力支撑着，说道，“你让我想起我的meimei……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分开了，后来再也没有她的下落……”猎人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妮娜准备回去拿药，被丹尼尔制止了。 “别在我身上浪费，你是去找费尔森的对吧，你会更需要……听我说，把徽章拿走，骗几个他的年轻手下没什么问题。” “那你怎么办？”妮娜一时之间有些犹疑和担忧。 “我想，我之前走错了路，现在也是我应得的……咳咳……只是，如果你能够离开这里，请你去找找她……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 “好……我答应你。她叫什么名字。” “芙拉吉尔，”猎人从胸前扯下自己戴着的细链上有猎人的银色名牌已经被血染黑，放在妮娜手心，“谢谢你。”交代完最后心愿的丹尼尔身体松软下去，他脸上保持着平静的神情。他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特里和妮娜将丹尼尔的躯体挪到一个不会被雨水冲到的地方，将他安葬。可悲，可叹，可敬的陌生人，愿你安息。妮娜将徽章和狗牌收好。 “戴上这个，如果有人询问，就说是因为头领的指示到狩猎区域巡视情况。” 果不其然，在一处发现了两个巡逻的人，趁着特里上前吸引注意力，妮娜用弓箭精准无误地射中了其中一个，特里也用刀架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这个人年龄相对较小，没几句话的功夫就交代了费尔森储藏货物的地方，但他不知道费尔森把人关在了哪里。 “费尔森疑心很重，他没有把物资放在基地里，”年轻手下说道，“他把最重要的都放在自己的船上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陷阱？”特里冷静地质问道。 “费尔森平时对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喽啰呼来唤去，有重活让我们先上，有钱了靠一边。说实在的，我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年轻手下微带怒气说道，“他信不过我们，所以让资历老的人跟着我们，不然我早就跑了。”说罢，年轻手下把徽章给了特里。 就这样，伪装成内部人员的特里和妮娜顺利在费尔森的船上找到了所需物资：食物，燃料，设备，武器，也找来一艘船只为离开做准备。在清点物资时，特里再次看到了出发时携带的信号弹，他有种预感，很快就会用上了。 基地地下—— 汉尼拔的话音刚落，脸色已经有些苍白，随后便昏迷了过去。恢复清醒后的威尔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赶紧查看汉尼拔的伤势，汉尼拔保住了自己的肘关节，大致上是从小手臂中间切断的，虽然以外科医生的精湛技艺包扎了一下，但伤口还在渗血，应该是失血性休克。威尔摸到他的皮肤开始变得冰凉，如果没有药物帮助，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一直在幕后观察他们的费尔森和泽勒也注意到了这一变故，可能是出于“猎物死得太快就没有好戏看”的心理，竟然意外地帮了他们一把。一个藏在角落的微型麦克风响起：“在墙边的草堆下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威尔翻开干草，找到了一些消炎和止痛的药，威尔有些不寒而栗，不知道这些虐待狂到底关过多少人。不过他也没精力去思考那些了。威尔意识到自己的矛盾，即便在之前已经有过把枪对准汉尼拔的经历，但也并不想将他置之死地。 威尔凭借自己仅有的一点生活经验和医疗知识给汉尼拔用药，还将自己的血输了一点给他，汉尼拔竟也从休克中苏醒过来。有赖于汉尼拔本身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他的体温也逐渐恢复。威尔搀扶着他站了起来。 “不错，不错。”麦克风里传来那个沙哑的声音，泽勒博士似乎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二位，你们就像是东方文化中的，阴，和，阳，，互为对立，又互为补充，离开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能称之为整体。你们在危急情形里也能够相互帮助，这也是我在之前有考虑到的方向之一，我会详细记录在实验报告当中。” “实验？”威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所以，威尔的发狂并不是因为鬣狗的咬伤？”汉尼拔打起精神，试探着问道。 “哈哈哈，不愧是莱克特医生，鄙人新研制了一款药剂，我在二位之中选择一人注入这种药剂——“狩猎”，会使人像食rou动物一样嗜血；另一人注射解药，只有两者血液混合，才能解除毒效。你们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既然已经解决，快放我们出去，泽勒博士。”威尔说道。 “别急，请按我的指示上到电梯的第三层，那里是你们的最后一关。你们会进入到一个迷宫当中，你们需要自己探索出正确的道路，找到出口，你们就能重获新生。” 威尔和汉尼拔来到第三层。这里比刚刚的地下室空间大了不少，足足有一个体育场那么大，上面是挑高的天花板和明亮的探照灯，每隔两三米一个，而下面是一面灰色基调的墙体，中间的入口打开着，里面看不出有什么。简单环视之后，汉尼拔便明白了这里建筑的大体构造：之前他们被套着头带了进来，虽然看不清路线，但是他们一定离海港不远——得益于敏锐的嗅觉，海水的腥咸味总是很难让你忽略。之前他们从连山的南面过来，而连山的东边就是费尔森船只停靠的地方。在基地内部，上面三层不起眼的伪装成旅游景点的白色建筑，也是最初见到泽勒和费尔森的会客室，其余更主要的部分都是在下面。地下第三层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因此刚刚电梯里看到可以选择的楼层是“－6、－3、－1” 这一系列的思考在汉尼拔的脑子里只闪过了一秒钟的时间，他意识到，所谓丛林的狩猎游戏只是开胃小菜。迷宫对于汉尼拔来说并不难。这种单向迷宫需要两个人合作，就像某种游戏，A打开开关，B才能继续前进。让他在意的是，刚刚电梯里没有地面楼层的选项，除了伪装的可能性，更大概率是这部电梯本身就不是为了让里面的人出去而设计的。 “找到出口，就能重获新生，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威尔问道，警惕地环顾四周。 “你呢？” “我不相信，但总得一试。” “我的感觉和你一样。” 汉尼拔左手放在威尔的肩膀上，像是鼓励一般捏了捏，“走吧。” 前面一路都还比较顺利，迷宫里面的机关也在他们的破解下逐个击破。迷宫里留着之前的野兽，不过大多都在之前的猎人手下受了重伤，也没什么野兽主动发起攻击。可慢慢地，威尔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刚刚那个转角处他已经看见了那只鬣狗的尸体，而下一个转角又出现了一具。他相信汉尼拔也意识到了。 “我们是不是在绕圈？” 与此同时—— 费尔森那边，他正和泽勒博士交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提供帮助？” “你之前答应过我，我可以在实验里面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的确如此，但是，下不为例。”费尔森有些不悦地离开了房间。泽勒继续看着监控画面里的两人。 威尔发现他们在绕圈之后，便让汉尼拔从右边走，威尔自己从左边走。结果却发现两人又汇合到了一块。说明威尔发现的“鬼打墙”并不是他的错觉或者幻觉，他们的确进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即便沿着来时路退出去，也没法回到地面。向前走又不知路在何处。正在此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打破了寂静，连带着天花板也发出震动。 一分钟前—— 特里让妮娜在船上待命，一旦救出人就发射信号枪让妮娜准备，自己和那个叫卡尔的年轻手下一起寻找汉尼拔和威尔的踪迹。他们来到基地附近，这里守卫森严。无奈之下他们躲在一片碎石堆后。 “这座该死的监狱，大不了我们就一路杀进去！” 卡尔摇摇头，提议道：“不行，但我有个可能在你听起来有点疯狂的想法——与其我们去找他们，不如让他们来找我们。” “怎么做？” “你想救你的朋友，从外面进入难如登天，不如我们就炸出一条路来。” 卡尔本以为特里会拒绝，没想到他同意一试。 “正好有火药，我们就安插在建筑最薄弱的地方，先炸个痛快！” 汉尼拔和威尔都听见了爆炸声。迷宫的结构也在爆炸的波及下发生了改变，墙体下沉，侧壁上离地两三米的位置裂开一条缝隙，稍作努力便能将其击破，汉尼拔让威尔踩在自己肩膀上，威尔够到了，尝试几次后击碎石块，上面是一条和之前不同的通道，类似排气管道。威尔拉住汉尼拔的左手，将他拉了上来。他们又向上攀爬，直到可以看见些微光亮。 威尔第一个爬出，正面碰见了赶来的特里，特里发射了信号枪。威尔向汉尼拔伸出手，却见他脚下的地下建筑开始坍塌。 “汉尼拔！”威尔焦急地叫到，“抓住我！” 不知为什么，汉尼拔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一般没有伸出手，威尔瞥见了一只色彩艳丽的蛇攀附在汉尼拔的腿上，他心下不好，汉尼拔恐怕已经陷入幻觉。威尔想要回到通道里面，被特里一把拦住，“威尔！你回去也是送死！” 特里在费尔森手下赶来前，将威尔带离了基地。威尔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获救的。他麻木地听着特里说话，却难以明白他在说什么，威尔跟着特里行动，跌倒就爬起来继续跑……最后特里，妮娜，威尔，阿利亚还有卡尔，一起坐上船，离开了骆驼岛。 汉尼拔听到威尔与特里汇合后的信号枪响后，的确是放松了警惕，或许是之前受伤的缘故，他的五感也不再敏锐，那条毒蛇已经被他甩开，思绪却浮现出亦真亦幻的情景：他想起曾经和meimei在莱克特城堡的迷宫里玩捉迷藏，meimei跑得没他快，但是meimei很聪明，知道利用哥哥的软肋。 “阿尼拔，我找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别怕，米莎，我在这。” 他看见年幼的米莎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稚嫩的小脸粉嘟嘟的，挂着天真的笑意。 “阿尼拔……我找到你了。” M for Misha，他命运的莫比乌斯环，他的开始，亦是他的结束。 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天堂？世上没有上帝，汉尼拔很欣慰，这样米莎就不必在天堂里受奴役，米莎有幸被上帝遗忘了。 汉尼拔的视线渐渐模糊，他再次触碰到了那双温热的手。他紧紧握在手心，眼角划过一滴眼泪： “米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