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那是妳的钱，他们不配拿

    钱氏拔高音量：“没有茶苗！你大哥答应的不算！”

    “大嫂，话不能这么说，难道我不是杨家的主子，还不能决定吗？”杨棣的声音也很大：“况且那是芙儿要种的──”

    “李芙要就得给？她怎么不找她老子要？还要到娘家来拿？她那短命娘早死了，谁不知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大嫂！嘴里放干净点！”

    “我嘴哪里脏了？就算脏也是事实；她那爹心里只有一个王氏和她儿子，谁有了嫡子还会在意闺女儿，真当她考得上状元？听说在京城不也是整天胡吃海喝，没干半点正经事，回来是盖个水渠，可她有想到咱们杨家吗？”

    钱氏声音尖锐，似乎根本不怕李芙听：“现在落魄了才想到咱们家，一来就想要茶苗，也不想想当年她娘挖了多少嫁妆去！”

    “够了──”

    杨棣一声怒吼，终于让钱氏安静下来，接着就是一道甩门声，然后整个就安静了。

    李芙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李芙才刚站起来，杨棣就回来了，知道她应该都听见了，也不瞒她：“真是反了她，还真以为整个杨家都是她的。就一点茶苗也能小气成这样，放着还不是没人种。”他挥挥手：“我今晚亲自去一趟茶庄，这家我待不下去了。”

    李芙最后还是陪了杨棣吃完饭，才和韩战回山庄。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韩战驾着车，李芙喊累，就进车里睡了。

    到山庄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六千斤的铁收拾妥当也到了深夜；李芙已经累到什么话都懒得说，回房见韩战不在，也不想找他，让灵犀小蝶服侍洗漱，就上床睡觉去。

    半夜她起夜，发现身边没有人，心里一阵黯然。今天她刻意冷落韩战，他一定感觉到了，所以自觉地睡到耳房去？

    她蹑手蹑脚下床，披了一件衣服就往他的房间走，推开门进去，房里竟是空的。

    李芙大骇！难道韩战生气就这么走了？

    整个人顿时清醒，厨房、后院、井边、书房……到处都没有韩战的身影，李芙失魂回到房间，呆呆坐在床榻上，彷佛整颗心被挖了一半。

    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声响，李芙一个惊惶，爬上床盖上棉被装睡。

    寝卧的门悄悄被打开，李芙感觉有人走了进来，她将脸半藏在棉被里，感觉脸颊被一双粗砺的手轻轻碰触，微凉。

    她知道那是韩战的手。

    韩战坐在她身边一会儿，似乎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最后却没有上床，而是起身悄然离开。

    李芙听到关门声音，缓缓张开眼，没走就好，没走就好……

    *****

    第二天，李芙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床，灵犀看了大吃一惊，直问大小姐昨晚是不是没睡好？莫非床太硬睡不习惯？是不是要再加厚一层垫褥？

    李芙心想，对，她没睡好，她睡不习惯，但不是床褥的问题，所有的床只要没有韩战，她都会睡不好。

    韩战在她用早饭的时候进来：“大小姐，昨天买的那些仆役都来了。”

    李芙抬头，韩战看到她眼下那两坨阴影，眸光暗了暗，正要说什么，李芙就道：“我马上出去。”

    那新买来的仆役，兄弟檔大的叫苗宇、小的叫苗安，家里有个病弱卧床的老娘，唯一的财产就是一辆牛车，今天也把病弱的娘给一道抬来了。

    李芙赶紧让他们兄弟安置母亲，又让小蝶去请朱老爹来给苗大娘看看；苗家兄弟想不到庄里还有大夫，红着眼眶说一定好好给大小姐做事。

    两个小丫头都是十二岁年纪，是从牙行买的，都长得圆润可爱，说起话来也彷佛黄莺出谷，李芙遂给她们取名一个叫圆珠，一个叫润玉，把她们交给灵犀和小蝶，让她们给这两小丫头指派工作。

    至于范家四口，范庆和妻子吴氏都颇有身量，两个儿子也孔武有力，韩战说这两小伙是练武人才。

    李芙把最靠近芙园的一大片地交给他们，说不种稻，让他们种些瓜果蔬菜，平时还让范庆驾车，负责往镇上采买的工作，之前买来的几头驴也一并交给他们家负责饲养。

    李芙交代的时候，韩战就在旁边听，听到她以后出门让范庆驾车，他还看了她一眼，不过没说话。

    都安排妥当，范家一家欢欢喜喜去安置，院前就来了一个姑娘。

    “大小姐好。”

    李芙瞇觑着桃花眼，是周家那温柔体贴、女红甚佳的小女儿周小莲。

    李芙眼睛轻轻乜向一旁的韩战，再看向周小莲，果然，小姑娘一双眼睛盯在韩战身上就移不开眼了。

    “找我何事？”李芙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尖锐。

    “奴家……”周小莲一脸娇羞，欲言又止，低下头又瞅了韩战一眼：“昨天娘说在镇上见到了大小姐和韩总管，也说天气渐渐热了，让我绣了几条手绢和荷包，来给大小姐和韩管家……”说完又娇羞地从手上的布包里拿出几条手帕放在李芙旁边的几上，又拿了一个香囊给韩战。

    真是好啊！当着本大小姐的面私相授受！

    周小莲长相清秀，杏眼桃腮，还真是我见犹怜；李芙看了她给的手绢，确实是绣工颇佳，但比起小蝶还有段距离。

    “难为妳还想到我。”李芙放下手绢，这手绢她才不会用。

    “韩总管……”

    韩战皱眉，没有伸手去拿她的香囊：“我不用这个，不需要。”

    李芙挑眉，一边喝茶，哼，算你识相。

    周小莲不死心：“韩总管，可这是奴家的一片心意，也是感谢你上次我脚崴了您特地送我回家的谢礼……”

    特地？

    李芙磨了磨牙，锐利的眼刀在茶杯后不断射向韩战。

    韩战皱眉：“可真的不需要。”他举起腰间小蝶给他的：“我已经有一个了。”

    周小莲看了大惊失色，眼睛闪过一抹妒忌，强颜欢笑道：“这荷包绣工真不错，上头芙蓉花十分生动传神，不知是哪个绣坊……”

    “是小蝶绣的，我和大小姐一人一只。”

    小蝶？那胖丫头？周小莲眼神闪烁不定，心里愤恨地想，自己居然晚了一步，让那胖丫头捷足先登，而且她心机真重，竟然拿大小姐当掩护。

    周小莲被抢了先机只顾心里腹诽小蝶，忘了自己才是拿手绢把李芙当掩护的人。

    周小莲据理力争：“小蝶jiejie的绣工当然是好的，但奴家这香囊装了许多自己晒的香草……”

    “太臭了。”韩战皱眉，直接推回去：“里头的东西味道太呛，不舒服，妳拿回去。”

    周小莲整张脸涨成了山里的红蘑菇，一脸泫然欲泣的捧着她的香囊走了。

    李芙看了心里解气，不过见人走了，又矫情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看不出来人家喜欢你吗？怎么不收了香囊，讨佳人欢心？”

    韩战看过来：“她喜欢我？”

    “别说你看不出来？”

    “可我不喜欢她。”

    李芙放下茶杯：“那韩总管要不要说说你喜欢怎么样的？本小姐可以给你作主，帮你讨房媳妇儿，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子如石福家热闹可好？”

    韩战望着李芙没说话。

    李芙见韩战居然没有拒绝，还一副深思的模样，怒意大起，霍地一声站起来，转身就想回屋，却被韩战抓住手臂：“大小姐。”

    “干什么拉拉扯扯，放开我。”

    “妳怎么了？”

    “哪怎么了？为你高兴呢！韩总管丰神伟俊、玉树临风，多招惹小姑娘喜欢，这个周小莲你不喜欢，本小姐可以再去给你相看相看，整个扬州环肥燕瘦，总能挑一个韩总管喜欢的。”她其实不想这么酸的，可是忍不住：“不过或许是我多此一举；韩总管已经心有所属，昨天晚上便翻出山庄与佳人花前月下、浓情蜜意也说不定──”

    “我是去给妳拿这个。”

    李芙见韩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囊，倒出来一看，竟是二十二两银子。

    “这是──”

    韩战冷了眼神：“我昨晚窜进盐铁坊那两管事的家，把钱偷回来了。”

    李芙瞠目。

    “那是妳的钱，他们不配拿。”

    “你……”李芙楞楞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住、住哪……”

    “去雇车时顺便打听的。”

    李芙：……

    她看着韩战手中的银两，心里震撼极大；从山庄到镇上，那路程不短，他连跑两家，这要是被抓了……

    那是妳的钱，他们不配拿。

    李芙眼眶泛红。

    韩战，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样我怎么舍得放你走？怎么舍得你成家？怎么舍得你去拥抱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女人……

    韩战去握李芙的手，将银两放在她手上：“大小姐是不是明年要找夫婿了，所以不让我亲近？其实妳可以明说，我是妳的性奴，如果你不需要我，我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韩战瞇起眼正准备说，可另一道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芙娃儿，妳小舅舅来了！”

    韩战：……

    李芙：……

    杨棣兴高采烈，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破坏了什么，高声喊道：“芙娃儿，还不赶紧出来！小舅舅可是把这辈子所有家当都带过来了！芙儿啊！小舅舅以后都要仰仗妳啊！”

    他大笑直穿透厅堂：“五千株茶树已经装上船，一个时辰就到山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