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

    清居进门的时候，有被房子里的凌乱吓到。

    乱扔在客厅椅子上的衣服，堆在厨房洗碗池里的脏碗，还有随处可见的垃圾……

    这比流浪猫住的街道还要像垃圾站，很明显是因父母出差独居而疏于打扫。

    清居很意外，这家伙明明每天都在后巷干得很起劲，捡到一根猫毛跟捡到金子似的。

    “啊啊啊啊——”平良顺着清居的眼神看到地上的垃圾，立刻跳到清居面前手舞足蹈地挡住他的视线，“那个、那个、那个，清居君……清居，请你出去一下好吗？我、我……”

    清居不但没如平良所愿，还绕过他直接走向开着门的房间，“这是你房间吗？”

    “别、别、别……”平良阻止不及，清居一进门就看到床上桌上到处都是照片，模特都是有着金瞳的黑猫。

    “……哇，超恶心的……”这家伙，该不会是对猫有什么变态的癖好吧……

    “对、对不起！”平良在清居身后简直要哭了，“因为、因为太漂亮了，所以才会经常看……不、不，也、也不是很经常……”

    这个解释完全没有起到正面作用啊，你这个变态恶心的家伙！

    突然清居眼神一凌，径直走进房间拿起枕头边一个手掌大小，闭着眼睛的黑猫玩偶。

    重点是，清居一上手就发现，这玩偶的材料是自己的猫毛。这家伙，每天兴致勃勃地收集自己的猫毛，就是为了做这玩意吗？！

    清居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美丽的五官都被恶心得皱了起来。

    “噗通”一声，清居回头一看，平良已经匍匐跪在地上，绝望地大声喊道：“对不起！我真的是太糟糕了！请您惩罚我吧！”

    难以言喻的感觉。一方面被恶心得全身鸡皮都起来了想立刻跑走甩掉这个变态的家伙，一方面，又微妙地……想留下，感受更多……

    “……你这家伙，做的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像我。”清居把玩偶扔向平良，“把它扔了。”

    “啊……”平良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脸可惜地哀求，“可、可以不扔吗？我一根根捡，好不容易攒到这么多……”

    你这家伙，明明有本尊在你面前，为什么会舍不得替代品啊！

    清居瞪起漂亮的眼睛，里面的金光变得锐利，平良被刺得只能委屈改口，“不攒了，不攒了……”

    这还差不多……清居努努嘴，坐到床上，“我饿了。”

    “噢我这就去准备食物，清居想吃什么？”平良赶紧爬起来。

    清居想了想，“吃什么都行，我很久没吃过人类食物了。”

    平良点点头，又问：“清居要不要洗个澡？”

    说到洗澡，清居微微脸红，他也很久没洗过澡了，当猫的时候总是不喜欢把毛弄湿，但他经常清理身体，所以应该还挺干净的……“唔，你把衣服给我。”

    清居洗了很久，出来的时候他烦躁地用毛巾擦着头发，但头发依然湿哒哒地滴着水。

    洗澡真麻烦！当人真麻烦！

    清居嘟着嘴走到客厅，发现原本杂乱的地方都被收拾整洁，餐桌上摆着咕噜咕噜冒香气的火锅和小菜，还有猫粮和猫零食，准备的很充分。

    平良放下饮料回头看了清居一眼，又急忙去拿了吹风机出来，“清居，头发，还是吹干比较好。”

    清居看着吹风机撇撇嘴，“你帮我吹。”

    “咦！”平良惊喜得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啊是啦，快点……”清居摆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才不会让这家伙知道他其实是忘了怎么用这些电器。

    清居坐在地上，平良跪在他身后，手指轻柔地一根根一缕缕捏起清居的头发，用中等风力温和地吹着。

    黄亮的灯光，两人静谧无言，吹风机呼呼地响，桌上火锅飘着白烟，客厅里暖洋洋的。

    平良吹得太慢了，清居有些昏昏欲睡，头一歪，倒在平良身上，美丽的金瞳第一次显出迷离的氤氲，粉嫩的嘴唇微嘟着催促，“快点……”

    不自知的美直接又暴力地撞进平良的心脏，平良痛得倒吸一口气，“好、好、好的……”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如此的美丽，太可怕了，平良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为此而战栗不止。

    吃饱喝足，平良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偷看清居躺在沙发上伸懒腰打哈欠。啊……真可爱，那慵懒的小表情，伸长四肢时晃过的一段纤细腰肢，啊……

    “喂，杯子要摔了。”清居趴在沙发上，左手撑着脸颊看平良。

    “噢噢噢！”平良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杯子，小跑着将碗碟都放进洗碗池里。

    等平良把碗洗完，清居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如此良机，平良赶紧从书包里拿出相机，蹲在清居面前，“咔咔咔”地拍了起来，一边拍，一边忍不住赞叹，“好美，好美啊……”

    熟悉的声音。睡梦中的清居嘴角不自觉翘起弧度，“恶心……”

    早晨的阳光温暖和煦，是最近这些日子里难得的好天气。

    但一个烦人的声音不停在清居耳边嗡嗡做响，“……美……好美……国王……神……”

    清居睁开眼，就看到倒在沙发扶手上的脑袋，头发乱糟糟的，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笑得很恶心。

    也不知道去床上睡，真傻。清居从毯子里探出手指戳了戳平良睡得正香的脸颊。

    “……嗯……”平良迷糊地抬起头，看见清居立刻睁大了眼摔在地上，“啊啊啊，清、清居……”

    “真是的，我很可怕吗？”总是一惊一乍的。

    “不不不……当然不是，”平良头摇得像拨浪鼓，“是太美了……”

    “……”清居不自在地扭头看向别处，“几点啦？”

    平良看了眼客厅墙上的闹钟，“八点二十啊啊啊——”

    “又怎么了！”清居瞪向鬼叫的平良。

    “我、我、我、我上学要迟到了……”清居看着平良迅速爬起身收拾桌上散乱的作业本，“清居，你、你、你早饭想吃什么？”

    “你都要迟到就不用管我了。”话虽说得大义，嘴却是不自觉地嘟起。原本以为变成人就能独处的时间没想到一下子就过去了，但没办法，为了能让这家伙考上本地的大学，只能再等等了。

    “可是……”

    “说了不用你管了，”清居站起身把还想替清居找衣服的平良推进了浴室，“你要是敢考不上本地的学校就死定了！”

    “好、好的！我死也会考上的！”

    躺在客厅里滚来滚去，坐在阳台晒太阳，翻出平良藏起来的相册，一边吃鸡rou猫条一边看。

    黑猫随意地躺在软垫上，阳光从巷口照进来，洒在黑猫脸上，将金瞳衬得熠熠生辉。

    清居伸出手摸了摸照片上，黑猫身边的虚晃人影，他记得这张，为了不让自己的影子挡着他晒太阳，平良缩在阴影里，伸长的手照的，没想到拍得还挺好看的……

    不过看了这么久，好像就没有一张不好看的，这家伙是什么摄影天才吗？

    自娱自乐一天，清居挑出平良衣柜里为数不多能看得入眼的衣服换上，独自出门了。

    只是普通的白色卫衣和黑色长裤，却被清居穿成了时尚单品，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你、你好……”一个长相可爱甜美的女生羞涩地挡住了清居的路，“可以交换mail认识一下吗？”

    “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诶，这个理由也太假了吧……”

    清居微微一笑，不管女生信不信，侧身绕过她走了。

    平良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又看到的一群人聚在校门口兴奋地围观什么，不止有女生，还有男生，人数比昨天多了好几倍，但平良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间那个仿佛自带发光特效的高个少年。

    他斜靠在路边栏杆上，单手插兜，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面对那么多人的注视也毫无窘意，高贵优雅的王者气息浑然天成，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

    像是自己一直以来珍藏的宝物被贼人发现，平良的第一反应是冲上去把他们全都赶走。

    但刚踏出一步，一只满是汗臭味的手搭在平良肩上，身后传来成田的声音，“嘿平平，昨天我帮你做完了卫生，你可得知恩图报，把下个月的卫生包了啊哈哈哈……”

    凭什么！那明明就是你的任务！

    想要这么说，想要甩开成田的手，但平良喉咙像被堵住，身体像被定住一样，没有国王神力支撑的他就是个废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等平良回答，成田注意到校门口的喧闹，“诶，是什么大明星来了吗？”

    看着成田急着去凑热闹的背影，平良突然清醒——

    当清居是猫的时候，外人可能还会误以为自己和他有关系，但变成人的清居，站在他这一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爬不上的高度，自己不过是路边人人都能踢一脚的小石子，居然还妄想珍藏这样绝世的宝物，这不但是对自己的不自量力，更是对神的亵渎！

    我真是太恶心太糟糕了！

    突然袭来的强烈羞耻感仿佛无数耳光打在平良脸上，让他连看都不敢再看那道光的方向，低头用书包遮住自己的满面羞愧，匆匆躲着人群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