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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盖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天。谢馥抬头看了两眼,又低下头去慢慢走着自己的路。宫里的长道,总是一格一格拼在一起,显得严谨,找不到缝隙。入宫来成为寿阳公主的女先生,倒是发现她的确只是小孩心性;女先生没当成,却忽然成为了太子朱翊钧的“御用”抄书下人,还莫名其妙被赏了茶喝;从毓庆宫出来,便被番邦正受宠的美人拦了道路,强求她向李贵妃带个她有孕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到底叫她有些摸不着头绪了。谢馥隐约觉得自己是卷进了什么里面去,想了许久,却不明白到底卷进什么里面了。慢慢地,她走到了屋前。抬手按在那雕花门上,正要推开,门上雕刻的雕花却很冰冷,叫她惊了一下,于是,太子那一句话又回荡在耳边……“你可知,父皇为何对你格外感兴趣?”脚底下又有寒气朝她身上窜。谢馥不大能动。隔壁却忽然发出“吱呀”一声响,另一侧的门开了,张离珠窈窕端庄地站在门里,似乎正要出来,没料想一抬眼瞅见她,顿时“咦”了一声:“你这脸色……”不同于前几日气她时候那一片淡然,谢馥此刻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和……阴郁,像是将雨的天空。张离珠话说了一半,便知道不妥,戛然而止了。谢馥也醒悟过来,微微一笑,驱散阴霾,道:“是我早不该笑你教公主辛苦,如今有报应了。”说完,也不解释,便推了自己的门进屋,也不理张离珠怎么想。张离珠站在原地,差点又被她气了个倒仰:好个脾气!这不搭不理的,真是要上天了!慈宁宫殿内。谢馥走后,里头已经冷寂了有一会儿。弄晴侍立在侧,也不敢多说话,只打量着李贵妃,看她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许久,宫内都掌上了灯,眼见着太子殿下便要来昏省了,李贵妃的脚步才停下来。她望着那一盏刚点亮的宫灯,慢慢地走过去,用旁边放着的银簪子一点火焰,忽然绽开一个雍容艳丽的微笑来,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还能越过了我去?弄晴,去,拿了前儿皇爷赏的那块羊脂玉镯子,送去她那边。”谁也不找,偏找自己。要知道,皇后才是六宫之主,奴儿花花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李贵妃是开始好奇了。她是太子的生母,如今隆庆帝仅有的两个皇子都是她所出,外有张居正,内有冯保。一个奴儿花花,不过有孕,能翻出什么浪来?弄晴约略知道些李贵妃的意思,当下便领命去了。如今奴儿花花虽没什么封号,却住在翊坤宫中,为一宫之主,众人也都叫“娘娘”,只是她出身番邦,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谁也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别人,宫中人迹罕至。李贵妃派了弄晴来赏东西,她倒一反常态叫人接了,又借说要亲自答谢,竟又与弄晴一道,趁夜回访慈宁宫,说来谢恩。消息有没有传到皇后那边,李贵妃不知道。她只知道,奴儿花花第一次老老实实地进了慈宁宫,且礼数周到地拜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句废话没有,单刀直入:“若贵妃娘娘能保住我腹中孩子,奴儿花花愿为贵妃娘娘马前之卒,一解娘娘忧患。”“忧患?”李贵妃有些没想到她的直接,倒是诧异了片刻。她失笑,又似笑非笑。“本宫何来忧患?”“您的忧患是皇后。”夜里寒冷,奴儿花花却依旧穿着白日的衣裳,显得艳冶无比,轮廓深刻的脸庞上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笑容,似乎坚信李贵妃会帮助自己。在皇帝身边很久,她比别人更清楚这后宫之中的事情。皇后……“本宫与皇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却是找死。”李贵妃脸上表情森然了几分,也不叫她起来,只将目光放在她腹部,想起了前几日说太医去奴儿花花那边请脉,她却避而不见。想来,是她想的成真了。奴儿花花向李贵妃又磕了个头,恭敬道:“奴儿花花心里自是算过的,若不知皇后把柄所在,怎么敢来找贵妃娘娘?只是不知贵妃娘娘敢不敢答应这一桩交易。”交易……是个贱奴也敢跟自己谈交易了。李贵妃慢慢站起来,绕着奴儿花花走了一圈,笑一声道:“皇后的把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行俱佳,本宫可不止她有什么把柄哪……”“这把柄,便在贵妃娘娘宫中。”奴儿花花眼底闪过一丝暗光,竟也没绕弯子,想起了白日为自己传消息的那“谢二姑娘”。李贵妃闻言,却是一惊:在她宫中?!☆、第084章旧事浮出(1)李贵妃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从奴儿花花的口中,听到这样惊人的一个消息。直到弄晴引着奴儿花花去宫内暖阁里住下,她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娘娘,您也早些歇了吧。”从门外走进来,弄晴一眼就看见了李贵妃那难看的脸色,不由担心了几分。李贵妃却一摆手,脑子里有些混乱起来。所有的不经意的细节,都隐隐约约地穿成了一条线,就像是她经常把玩的那一串佛珠一样。夜已经深得厉害。从窗外望过去,看不见半颗星月。李贵妃扶着弄晴的手,思索了许久,终究还是笑了一声,那种久居宠妃之位的从容不迫,便慢慢地爬回了她身上。“是老天给的机会,不过奴儿花花……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有她的算计,我却不能全信她。”只这几句话的功夫里,李贵妃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她坐到了榻上,喝了弄晴准备的一盏牛乳,这才慢慢睡去。***次日。天还没亮,谢馥睡得迷迷糊糊,人尚在床榻之上缠绵,懒得起来,便听得外头一声连着一声。“咚咚,咚咚……”眉头一皱,谢馥在起床这件事上,总是懒懒散散,更不用说昨夜压根儿没睡好,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了才迷迷糊糊躺过去。今日这一大早的,谁在外面叫魂?她掀了沉重的眼皮,看了外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