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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李檀懒得和椟玉争辩到底谁才有一双巧手,只闲闲看着。椟玉的手平时做惯了案牍之事,如今这庖厨却倒也十分适应,纹绿的叶子几番折叠,便成了个锥,填入糯米,放了颗蜜枣,又填了大大一份豆沙,将将再用糯米盖上,已经满满当当,偏他还能用粽叶妥善包裹,细绳一打便是个好生生的粽子。这下她倒也不说谁才是有真的巧手了,只不服气地包了起来,虽不和椟玉一般快,但也大差不差,原来也包了许多,这下两人一起,一会儿便堆了小山。“行了,做这么些粽子,便是你也该够吃了。”椟玉进来十分大胆,丝毫不怕言语之间惹怒李檀,专爱调笑于她。只见李檀撇了撇嘴,哪是给她吃的啊,都是给别人做嫁衣裳。想到还确实是嫁衣裳,李檀心情更差了,手上没分寸,刚要捆绳便将粽子挤得漏了米出来。“真生气了?我吃,全是给我吃的。”椟玉见好就收,见她脸色不虞,立刻就坡下驴。“哪轮得到你,这是端午要发给那些要来觐见的外命妇的,喏。”她往旁边示意。椟玉这才看到窗前的小几上摆满了求见的帖子,不由笑道:“你这热灶倒比我那都旺了,叫人好生羡慕。”“别人羡慕也就罢了,你倒真不必,他们都是借花献佛,拜我这山头,想接近的还是你这樽大佛,谁叫你将庙建得那么高,他们难爬上去,便来山脚这烧香,盼那扬起的青烟能上九万里,钻进你鼻子眼里。”这话说得刁钻又诙谐,椟玉被她逗得扶额大笑,伸手刮了下她鼻子,笑道:“恁地刻薄。”随即又正色说:“我做的粽子,都不许给她们吃,你一个人得吃光,你做的粽子,也不许给她们吃,我一个人全吃光。”这般孩子气的惫懒话,李檀听了只拿眼睛瞪他,“你要做猪便自做去,何必拉我一起,这么许多的粽子,要我一个人吃光,你倒说得出。”“我吃,我陪你一起吃。”他拿手覆上李檀的手背。这话让李檀有些不自在,又有些开心,翻手打了下椟玉的手背,斥道:“手上又是油又是豆沙的还来碰我!”可椟玉老老实实受了打,便又去拉她的手。这回,她没躲开。陆拾捌、目光两人做的粽子没落到别人肚子里,可该赐下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按惯例不仅太后要会见进宫觐见的外命妇,皇帝也需赐朝官吃糕粽于午门外,观武臣射柳之戏,至禁中,还会有走骠骑、划龙船二戏,热闹非常。李檀盼着能去凑热闹,早早就对椟玉下了命令,此次必定要与皇帝一同观礼,只是在椟玉笑着说“端午本就该敬老,太后亲临也是应当的”时,一下子黑了脸,便是后来椟玉亲包了无数粽子,抬了两大箩樱桃、三筐水蜜桃过来,也没哄好。再是怄气,端午节那日李檀还是端着一副高贵典雅的派头于太后殿受众外命妇的拜见。往年的三大节,外命妇觐见时多是各品阶的夫人、淑人、恭人,能到她跟前的,不是白了头发的老妪就是端方恭肃的宗妇。可今日却多出了许多人,且都是妙龄少女,一下子全京里数得上的闺秀大概都汇聚到她殿中了,一个个花骨朵似的,水嫩得很,叫人看了都仿佛被泉水洗涤过一样。李檀也觉得赏心悦目得很,她这是第一次如此密集地会见如此多的姑娘,只觉得把这辈子该看的别人家的女儿、孙女、外孙女、侄女、外甥女、表姑娘全看尽了。到后来只会噙着慈祥的笑,一个个流水式地拍着手过去,统一批发一句“真是个好姑娘”。还趁机打量京里最近都流行些什么,她一直都喜欢这些花俏玩意儿的,只是天意弄人,进宫后能活着就耗尽心力,后来成了太后便再难鲜艳色上身。于是众人便看到太后娘娘一边慈祥地拍着姑娘们的手,眼神时不时往她们头上插着的宝石碧玺花簪,腕上戴的镶金玳瑁镯,耳上夹的金嵌石瞧个不停。谁知众人却以为是太后这等辛苦奶大皇帝的寡母为人方正,不喜矫饰,因此排在后面的姑娘们全狠狠心将精心挑选的簪子、镯子全悄悄褪了下来。李檀看着一个比一个素净的妙龄少女,都有些纳闷难道最近京里钱财如此紧张,以至于这些宗族重臣的女儿都戴不起首饰了?直看到一个身形丰润些的姑娘有些笨拙地扯下发髻上的簪子,李檀才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禁有些脸绿。这些人哪里知道,皇帝可不是太后奶大的,不过近来太后倒是认认真真奶过几回,所以倒也不算担了虚名。这是后话。到了赐糕粽的时候,各家女儿都吃得十分小心,连口脂都未污了半分,李檀见这样子,也不好坐在上方独自大吃大嚼,真是十分无趣。一场会见下来,李檀可谓雨露均沾,客气非常,对所有姑娘都如此亲切和蔼,反倒让活泛起来的诸位察觉不出心思。正当客套之际,皇帝却来了太后殿,打算按应承的那样,陪她去外头观礼,他特意安排众人击球、射柳,文武大臣、外国使节和在京的显贵耆老聚观,说是为了端午大节同乐,其实就是为了给憋坏了的李檀瞧个热闹。端午乃三大节之一,所以椟玉今日穿了吉服,凌厉的行龙盘于金色的衮衣之上,一头发整齐收进玉冠中,衬得整个人凤表龙姿、神采英拔,他方一进来,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殿内霎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这些年轻姑娘从来闺阁深锁,便是外男估计也不常见,今日进宫,家里大概也都耳提面命过了,一个个精神都绷得紧,生怕失仪。但椟玉往那一立,她们便从宗亲贵女、大家闺秀的壳子里醒了过来,露出少女羞涩而又可爱的一点真意。李檀原本已经觉得她们水灵,如今才知道,一颗颗未经人世搓磨的心是多可贵。李檀从未觉得自己老了,如今也不那么觉得,可见了她们,不禁好奇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可曾拥有过如此火热的心?又暗自笑了下,她十几岁的时候,大概也是这副样子,不曾有过长进。可满殿的花团锦簇,群芳中的那个人却心甘情愿地只望着她。明明也一样于世事沧桑中磨出千丈心防,明明也一样知道流水易逝,却在这满京城的外命妇面前,当着少女思慕的目光,只望着她。高堂明镜,李檀的心脏却砰砰跳着,仿佛有蝴蝶在里面飞,催着她不由自主地也翘起了嘴角。便是十四岁时的她,也没笑得这么美过。众人只觉得太后一下子仿佛有些不同,让人猛地发觉她其实还处韶华,那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和蔼全散了。二人为首,携着众人浩浩汤汤往东苑去,其他外命妇都离着一段距离,唯有李檀能与椟玉稍稍近些,可也要隔着些数寸。若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