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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克化的李檀,给她一下下揉着胃,还不时被她数落劲小了,可稍稍加一些劲,她就又嫌重了,按得她胃疼。可到底是李家唯一的贵女,即便是在这深宫藏了几年,仍然有如碧刃出峰,锐不可挡,甚至比他更像要执掌天下的人。椟玉抑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只默默往前走着,面色平静,看上去仍是一个还不太知事、仁厚敦方的少年,可从那时起,他心中便埋了卑劣的决心,他要居万人之上,要折断李檀的羽翼,要让她为自己所护,只能被自己所护。那时椟玉还不明白,这卑劣的心出于什么,他只是直觉地想囚住李檀,后来才懂其中真意。可如今,他要亲手将李檀折断的羽翼还给她,将这天下的权柄再次交给她,只因李檀是他唯一能信之人,唯一可托付之人,唯一挂念的人。“朕主意已定,亲征之时,由太后代为训政。”议论未平,椟玉便又抛下了第二个决定。等目瞪口呆的众人反应过来,便明白这大概是太后与皇帝两人已达成了协议,太后的手段众臣早些年都是见过的,由她来执掌京城事宜,便是定王留京,大概也翻不出多少声浪。可……可这好容易让太后还政,皇帝便真如此放心再将大权交出?可椟玉力排众议,定下了此事,亲率八万大军,点雍国公领中军大将军,引兵直驱北境,太后留守京城,代掌朝政。半月后,椟玉率六军从京城出发,雍国公率余部前后相继,剑指北狄。他出发的那一日,李檀去送了他。万千兵马陈于城墙外,沉压压一片人影,一眼望之不尽,铁甲冰凉,寒刃朝天闪着孤光,李檀便要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地方,送她的椟玉走,奔赴那遥遥难望的边疆。两人相对站着,就这么望着彼此,中间只离数尺,却仿佛隔着京城繁花到铁马冰河。椟玉扬起一个笑,如春风一样,暖融融的,那么光明而又坦荡,如同最初终于摘到石榴捧来她跟前的那个少年。他开口,“藏珠,等我回来。”他什么都不必叮嘱,什么都不必承诺,只这一句,藏珠都会懂的。李檀望着她的少年郎,望着他眼中的波光,往前迈了一步,却是错身而过。只是,在擦身之际,在重重宽袖之下,十指微错、收拢,贪恋这一时温暖相依,藏珠的眸子被天光染得微微亮,泛着一片琥珀色,她今日散了发,风扬了她的头发拂到椟玉的脸庞。她不能拥抱他的爱人,不能与他并肩,不能吻别,不能让人看出痕迹,那便让这青丝替她如愿。藏珠觉得想说些什么,想告诉椟玉她此刻她心脏里汹涌而来的情绪,可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藏珠和椟玉之间,什么都不用多说。于是她只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捌拾伍、石榴大军开拔,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乌压压得绵延好长一片,徐徐向前行进,此一去便是天长路远魂飞苦,万里关山难渡。李檀站在城墙上,远远望着被护在中路的明黄色旗子,白日的阳光照得她有些张不开眼,可她却还是站在那里看着,散开的发被高处喧嚣的风吹得四散,乌黑的发丝绕在唇上,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整个人被照得有些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凌风而去。直等到再也望不见那片明黄,李檀拢了自己的发挽了上去,转身而去。第二日,太后便正式开始代为训政,她原来执政时手段从里狠辣,对朝事把控极严,众臣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这个训政是个什么路数,太后与皇帝关系到底如何,居然这样放心就将朝政交给了太后,要知道太后可是出身李家、掌权多年,如今重得权柄,皇帝无子又亲征在外,她心中到底如何想的,可会……李檀却不管众人脸色,甫一训政便立刻着手新政事宜,要求加大执行力度,原本行刺一事为新政埋下些非议,可如今皇帝离京,那些非议也就有些落了空,而李檀父亲当年的政绩有目共睹,如今她以强硬的姿态要求此事,反而显得底气更足。也有人想再推一推,太师出列劝谏道:“太后,如今皇帝离京,万事以亲征为先,是否应该暂缓新政,在后方全力支持为佳?”李檀勾了点唇角,居高视下,“你的意思是,哀家心中不顾及皇上?”如此直接的话一下子让太师没了声音,还没等他回什么,李檀又朗声说道:“哀家与皇帝母子情深,多少年来相依为命,正是因为如今皇帝亲征,哀家受皇帝之托,承先父之策,越是这样的关头,便越不能放弃新政,只有新政立起来了,才能让国库丰盈,才能保证这仗打得顺顺利利的。”随后又屈三指朝天,立誓道,“哀家知道你们心中疑虑,也知道你们怕权柄私移,那哀家今日就当着这朗朗青天,以自身性命和李家百年声名为誓,秉公训政,待皇帝凯旋,定交还大权,绝无私心。”她字字铿锵,且居然直接立下如此重誓,众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太后不愧是太后,蛰伏多年,一朝重出,对众臣又打又拉,将话说得狠绝极了,一时无人再敢多议论什么,于是新政便又这样顺顺利利进行下去了。李檀回了后宫,连话都懒怠说,由宫女们为她脱下沉重的朝服和高贵的冠冕,取下耳上挂的长串东珠,卸了眉飞入鬓的大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点点从威仪的训政太后,重新变为素着脸、一身单薄的韶龄女子。月宴替她用篦子细细通头,然后按着头上的xue道,李檀闭了眼任她按摩,唇角紧抿着,间或还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檀很久没有这样锋芒毕露了,便是原来真正把控朝政之时,也多是与三公、军中多方周旋,她处事虽然狠厉,却也谨慎小心,绝不会轻易说出这样决绝的话。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的椟玉离了京城,身边有群狼环伺,后方埋重重隐患,椟玉以身为饵,便是要奔一个破局。李檀无法阻止,无法陪同,她是太后,是椟玉的养母,说出口的理由,都只能是“母子情深,相依为命”,在外人看来,她这个训政太后大概也是心存谋筹、自有打算的吧。李檀管不了这么许多了,她心爱的人身处风波当中,她顾不了体面,想不了周全,谋不了步步为营,占不得面面俱到,什么法子快,什么法子管用,她便用什么法子,外面的非议,此后她的声名,都顾不得了。李檀洗漱完后,便让众人下去了,自己看白日的折子,等处理完公务,她一个人执了盏灯,幽魂似的进了书房密处,取了那日的舆图来展开一地,跪在上面,借着那点孤光,细细看着、算着,指尖一寸一寸爬过纸上山河,不为军情,不算战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