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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教父(76-80)

    2020年12月13日

    第七十六章亡命徒

    “体面人?”李再安抿嘴轻笑,体面这个词很难界定,不过按照中年人的说法,对方应该是个有钱人,而且在里约应该有些势力。

    “我能看看他和那孩子签订的协议吗?”转过身,李再安面朝着搭腔的中年人,语气柔和的说道。

    “哦,协议在洛特尼先生那儿有个备份,”中年人做不了这个主,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笑说道,“不过当初签下这份协议的时候,贾尔金霍先生也有参与,他应该了解一些内情。”

    李再安前世虽然说不太喜欢足球,但对这方面的东西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他的记忆中有贾尔金霍这个名字,此人曾经也是巴西国脚,世界级的球星,是球王贝利的队友。有此人参与,也难怪两个初入行的人能够看中罗纳尔多这么个孩子。

    “那俱乐部从这个协议中拿到多少抽佣你们总应该有知道的吧?”李再安转口又问道。

    巴西的俱乐部也有转会费一说,不过罗纳尔多这个并不是转会,而是类似一种经纪人的合同签订,所以,俱乐部在这个事情上拿不到转会费,但却可以抽取佣金。

    “七千美元,”中年人回答的很快,当他提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些庆幸,就好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能卖出这个价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这位”李再安胡乱的比划了一个手势,似乎一时间忘记了那两个投资人的名字,“啊,亚历山大先生和雷纳尔多先生,他们是做什么的?”

    “这两位先生曾经是里约投资银行的经纪人,不过,现在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投资公司,”大概是出于一种向新东家表忠心的心态吧,恨不得把他知道的东西全都倒出来,他先解释了一句,而后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他们同里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帮会都有联系,就连警察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好,我知道了,”李再安能揣摩到中年人的心态,当然,也不吝给他一个定心丸,“谢谢,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诺查斯,先生,我叫诺查斯,诺查斯?里韦罗,是俱乐部的球探。”中年人慌忙说道,如果不是担心李再安记不住的话,他甚至想将他的全名都一口气说出来。

    “球探?很好,”李再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等我把圣克里斯托旺俱乐部收购下来,会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乐意为您效劳,先生。”中年人喜笑颜开,尽管圣克里斯托旺俱乐部已经不行了,可他在这里毕竟有一份工作,薪水不高至少能养活一家人,如今俱乐部要更换东家,他当然不希望被扫地出门。

    能够有人傻钱多的金主看上暮气沉沉的圣克里斯托旺俱乐部,这对于洛特尼来说当然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他的罐头厂经营的不错,之前正在考虑扩大经营规模,最好能够拿到出口的配额,但资金不足是限制他进一步扩大经营的瓶颈。圣克里斯托旺俱乐部虽然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可它只是一家足球俱乐部,而不是字画之类的收藏品,不是年代越久就越值钱的。按照洛特尼真实的想法,若是能把它卖到一百万左右就很值得庆幸了,如今有人真的愿意花上一百五十万来收购,他当然会迫不及待的赶回来。

    刚刚年过四旬的洛特尼要比他真实年龄看起来老相一些,一头棕色的头发已经掉的有些疏稀了,不过精神状态倒是显得挺好。

    在俱乐部的办公室里与刚刚从球场回来的李再安见了面,听说他要看罗纳尔多签下的代理经济人协议,洛特尼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当下就从文件柜里取了出来。

    就在这个办公室里,李再安第一次看到了这种球员与经纪人之间签订的合同,说实话,这种合同很不公平。在这个合同签订的时候,作为经济的亚历山大与雷纳尔多仅仅支付给俱乐部7000美元的佣金,另外,给了罗纳尔多的父亲内利奥1500美元的合约签订费,仅仅是8500美元的支出,就让他们拿到了罗纳尔多10年的合约。在这十年里,罗纳尔多所有的个人收入,他们都将抽成百分之十,而所有开支却都将从罗纳尔多的份额里支出。除此之外,罗纳尔多签订任何商业合同,都需要经过他们的批准,他们还将拥有罗纳尔多的肖像权、私人形象塑造权乃至于名字和绰号更改的权利。如果在这十年期间罗纳尔多选择与他们取消协议,就必须为违约向两人支付9200万美元的赔偿。

    “我们也知道这样的合同很不公平,但是,您是知道的,我们没有权利替俱乐部的球员决定这方面的事情,”洛特尼当然也知道这样的合同有多么的不公正,但说实话,这跟他没关系,他经营的是俱乐部,而不是慈善性的法律服务部门。

    “更重要的是,亚历山大与雷纳尔多也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起的人,他们都是身价数十万美元的富豪,而且还经常为那些黑帮洗黑*钱,更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所以”洛特尼是很想将俱乐部卖给李再安的,可球员已经卖出的问题很棘手,他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

    “跟黑帮有关联吗?”李再安自言自语的笑了笑,将手中的合同扔回到洛特尼面前,“这倒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语气一顿,他又看着洛特尼,说道:“我看这样吧,我会按照之前说好的条件把你的俱乐部

    收购下来,但在正式付给你现金之前,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很乐意为您效劳,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洛特尼陪着笑脸,说道。

    “你能够做到,”李再安倾过身子,用一根手指按在那份合同上,说道,“你替我去联系这两个人,告诉他们,他们手中的合约我要买下来。他们既然为此付出了8500美元的投资,我也不会让他们吃亏,我会给他们十倍的价钱,也就是85000美元。”

    “这个”洛特尼有些犹豫,他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两位先生做出的决定,恐怕没那么容易更改,所以”

    “没那么容易更改并不意味着不能更改,”李再安打断他的话,插口笑道,“而我做出的决定却是从来都不更改的。你可以坦率的告诉他们,如果心甘情愿的把协约卖给我,我会知他们一份情,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嗯,我不敢保证是不是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洛特尼听得目瞪口呆,他能够听出李再安这番话里的威胁意味,可亚历山大与雷纳尔多两个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也有黑帮的背景。

    “好,就这样吧,”李再安也不想跟他多做解释,随手拿过桌山的一支钢笔,在案头的一本稿纸上刷刷刷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道,“今后,具体的事情我会交给鲁本来打理,如果你需要直接和我联系,可以打这个号码。我这个最重诚信,说到做到,等那孩子的协议办妥当了,你就能拿到现款。”

    李再安并不在乎亚历山大与雷纳尔多的黑帮背景,这年头里约的情况比圣保罗更乱,圣保罗除了盘踞在亚裔聚居区的黑帮比较凌乱之外,剩下的就是六个比较大的贩*毒组织,而在里约,黑帮、贩*毒集团估计有不下三十个。在“首都第一司令部”横空出世之前,这个罪恶之都还找不出能够一统江湖的老大来。

    更何况给出十倍的价钱,李再安也算是做到某种程度的仁至义尽了,至少在那些黑帮的眼里是这么回事,别忘了,李再安和他们的身份是一样的。

    混黑帮就要混黑帮的觉悟,李再安才不讲什么你情我愿的生意原则,反正那两个家伙也是jian商,面对jian商就更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而对于鲁本来说,他现在却多了一份担心。

    当初在卡兰迪鲁监狱里的时候,李再安就很霸道,不过那种霸道只是一种单纯的匪气,敢打,敢拼,站在那里,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不好惹,真的是亡命之徒。

    而现如今,他依旧霸道,甚至比当初更加的霸道,但这种霸道已经有了新的内容,那是一种令人不得不退避三舍的自信,当他说出“就这样吧”那一句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谈话到此为止,谁有疑问、有别的看法,都得老实的藏在心里,自己想办法解决,如果再多一句嘴,他可能就会不高兴,后果可能就会很严重。

    鲁本不知道自己跟着此时的李再安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现实是,他已经没有退出的余地了,对眼前的李再安,他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畏惧。

    “好啦,鲁本,现在是时候去拜会一下你的假释官了,”从俱乐部里出来,李再安招呼鲁本与自己同乘一辆车,“对啦,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位爱贪小便宜的假释官先生叫什么名字呢。”

    第七十七章威胁

    鲁本的假释官名叫博尔格尼德鲁加多,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人物,在里约的司法界,始终是个不得志的家伙,他甚至都没能在假释处的办公大楼内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不过有些时候小人物往往更可憎,因为他们欺负不了大人物,所以只能将黑暗的情绪发泄在那些比他们更弱小的小人物身上,博尔格尼便是如此。

    实际上,在巴西的司法体系中,假释官是个肥缺,对于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假释官来说,他们可以为那些同样有身份有地位的罪犯办理假释,并从中收取大笔的好处费。而像博尔格尼这样的小角色,就捞不到那么多的油水了,他的假释对象往往就是类似鲁本这样的罪犯以及一些被收容拘禁、强制戒毒的瘾君子。

    因为不愿到假释处去遭人白眼,博尔格尼便在靠近伊帕奈玛海滩的地方租了一套写字间,办了一个无照的法律咨询服务所,平时除了他那份正经的工作之外,还接一些法律咨询的私活。

    与李再安的设想不同,还不到四十岁的博尔格尼竟然有一幅相当斯文的卖相,白净而消瘦的脸上,专门架了一幅金丝边眼镜,咋一看,很是道貌岸然。

    小白脸都不可信,这是李再安心里一套略带偏执的观点,不过眼下看来,这个观点至少用在博尔格尼的身上没有错。

    当李再安一行人不顾秘书的阻拦,闯进博尔格尼房间的时候,他正赤*裸着下身,将一个女孩的头按在双腿之间,而且一脸惬意享受的表情。

    骤然看到有人闯进办公室,博尔格尼就像是被蝎子叮了一样跳起来,一边慌不迭的将女孩推到一边,一边色厉内荏的咆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不敲门就进来的。”

    鲁本还心存忌惮,他是最后一个走进办公室的,被博尔格尼一眼看到,登时便有了针对的目标:“鲁本,他们是什么人?!”

    李再安没理会他,视线在那个兀自跪在地板上的女孩脸上瞟了一眼。

    女孩明显不是什么好来路,长相虽然颇为清秀,但鼻子上套着鼻

    环,眼窝深陷,一看就是长期吸*毒的瘾君子。

    “先生,我已经尽力阻止他们了,可他们”博尔格尼的秘书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交叠双手站在门前,表情紧张的说道。

    “史皮,请两位小姐出去,”李再安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淡淡的说道。

    史皮还没等着动手呢,菲迪已经跃跃欲试的冲了过去,她一把揪住那个吸*毒女孩的后衣领,扯着她走到门口,连同那个秘书一同关在了门外。

    “博尔格尼先生是吧?”等到房门关上,李再安才带着一丝微笑走到博尔格尼的办公桌对面,“我是鲁本的朋友,从圣保罗过来,嗯,你可以叫我保罗。”

    史皮这次的动作比较快,他见李再安站在桌边,便办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

    “你,你想干什么?”博尔格尼其实已经认出李再安的身份了,这家伙在去年就上了警察的通缉令,里约都有他的档案。

    博尔格尼敢于勒索鲁本这样的假释犯人,可真正面对李再安这种亡命之徒的时候,他便彻底失了胆气。

    “我不想干什么,你不用担心,”李再安弯腰坐下,随手从办公桌上拿过一份敞开的文件,一边心不在焉的翻看着,一边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暴力,不过鲁本毕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找一个能够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博尔格尼咽了口唾沫,李再安看的那份文件就是关于刚才那个女孩的。那女孩是个被强制戒毒的瘾君子,上周才因表现良好被假释出来,作为假释官,博尔格尼同她达成了协议,女孩每隔两天来这里报道一次,为博尔格尼做一些特殊的服务,而他则在女孩的考评上给出优良的评价。

    这种事情可是见不得光的,如果传出去的话,他这个假释官不仅做不成,还得上牢里去住上几年。

    “呵呵,看来博尔格尼先生的私生活很丰富嘛,”翻看了一轮档案,李再安便能猜出其中存在的肮脏勾当,他呵呵一笑,朝身后的鲁本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说道,“鲁本,博尔格尼先生负责你的考评已经有一年了吧,你知不知道归他管理的类似这样的女孩还有多少?”

    鲁本这时候也没有退路了,他只能寄希望于李再安能够要挟住博尔格尼,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希望很大。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你右手边那个黑皮的记录本上应该有,博尔格尼先生有个习惯,他收了钱之后,总喜欢记录下来,我注意到过。”鲁本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说道。

    “哦?”李再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笔记本,可博尔格尼的反应更快,他抢先一步扑过来,伸手就把笔记本抢在手里。

    不过他显然不清楚李再安有多么危险,就在他把笔记本抢在手里的一瞬间,李再安兜手从笔筒里抽了一支铅笔,笔尖朝下握在手心里,照着博尔格尼的手背就猛的戳下去。

    “嗷”的一声惨叫,笔记本跌落在桌面上,博尔格尼则一屁股摔坐在椅子里,那支铅笔刺入他的手背,从食中两指之间的软肋骨缝隙处贯穿整个手掌。

    几乎就在同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力撞开,两名警察举着枪冲进来,还没等看清眼前的情况便大声喊道:“都不许动,你们”

    也该着这两个警察倒霉,他们接到指挥中心的讯息,只说是这里有人非法闯入,让临近街区的警察过来看看,也没说是非法闯入的是一群悍匪。而刚才报警的秘书,这会早就跑的没了影子,他们两个一头撞进来,嘴里的套话还没喊完呢,就发现房间里竟然有五六支枪指着自己。

    “怎么把警察先生惊动了?”李再安在椅子上转过身,不满的看了一眼史皮,那意思是责怪他没有看好外面的两个女人。

    史皮不敢搭腔,借着上去给两个警察缴械的机会,躲开李再安的视线。

    如果可能的话,李再安还是不想招惹到警察的,毕竟他现在还在流亡途中。更何况这两个警察身上都带着步话机,里面哔噜哔噜的响个不停,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人询问情况,若是这边没有答复,更多的警察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

    “两位警官,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站起身,李再安走到两名面色如土的警察面前,笑道,“其实,我们与博尔格尼先生是朋友,刚才正在讨论一些私人的话题。”

    这话拿来骗鬼鬼都不会信,博尔格尼还在那儿疼的直哼哼呢,抱在怀里的一只手血流如注,这哪像是朋友间在谈话的样子。

    “0318、0456请回话,需要支援吗?”步话机里的哔噜声陡然一停,一个女人的声音呼叫道。

    两名警察本能就想去摸对讲机,但手刚刚举起来又缩了回去。

    “您瞧,我们在这里也不会停留太久,再有几分钟就好了,”李再安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钞票,数也不数,一分两分,分别塞进两个警察都口袋里,同时笑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旁边喝杯咖啡,怎么样?”

    步话机里又在呼叫,内容与刚才完全相同。两名警察迟疑了一会儿,彼此对视一眼,最后,其中一个年级较大的小声说道:“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但却不想因此惹上麻烦,您应该理解的,保罗先生。”

    李再安倒是没想到眼前的警察竟然能认出自己,哎呀,这可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您尽管放心,我绝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李再安笑着保证道。

    开口的警察又看了博尔格尼一眼,这才按下对讲机上的通话按钮,答复道:“0318回话,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菲迪在一边看的眼睛大睁,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大城市的警察竟然这么好说话。

    她这是看不清两个警察的心思,如果看清的话估计会更吃惊,因为两个警察在交换眼神的时候就有了默契,若是没办法的话,等李再安走了,他们会先一步干掉博尔格尼,免得这家伙回头管不住他那张嘴。

    警察也是人,一个个拖家带口的,没事谁愿意去招惹一个亡命之徒啊。

    办公室左侧的立柜上有虹吸壶,里面的咖啡是现成的,两个警察也不用人招呼,自顾自的取了一个纸杯,一人接了一杯咖啡,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戏。年纪大的那个甚至都不避人耳目,坐下后就取出口袋里的钞票清点一遍,1200美元,嗯,足够他两个多月的薪水了,这趟差事跑的值。

    打发两个警察在一边坐下,李再安也不回去坐了,他拿过那本笔记,粗略的翻看一边。正如鲁本所说,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博尔格尼收黑钱的记录,单单是这一份东西,就能让博尔格尼掉一层皮了。

    “博尔格尼先生,就像我说的,我不喜欢暴力,嗯,而是更喜欢与人和睦相处,”担心就这么一份东西还不足以让博尔格尼就犯,李再安又顺手收走了他摆在桌上的一张全家福照片,这其中威胁的意味更浓,“瞧,你现在手上了,我心里都很难过。对我这么彬彬有礼的绅士,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和睦相处呢?”

    第七十八章迟暮

    做黑社会就得有做黑社会的觉悟,既然能贩*毒,就等能敲诈勒索、抢劫绑票,这就像闲的蛋疼公务员应该开辟第二职业创收一样。

    再有,黑社会的凶悍不一定就要挂在脸上,更不用拿个纹身刻在身上,就像李再安说的,他很绅士,不喜欢暴力,而是喜欢与人和睦相处。事实证明,只有总是和颜悦色的人突然露出狰狞才更具有惊悚的效果。

    博尔格尼被李再安吓破了胆,惊恐甚至令他忘记了手上的伤痛,直到李再安带着那本笔记和他家人的照片离开,他都再没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已经想好了,自今而后都不能让鲁本再到他这里来了,至于说假释评估,尽管都给他优良好啦。

    从里约到圣保罗并不算很远,不到四百五十公里的距离,驱车就是五小时的路程。

    在里约暴露了身份,李再安不敢多做停留,从博尔格尼那里出来,简单的交办了一下俱乐部的事情,他便在史皮的催促下一路返回离开将近三周的圣保罗。

    车到圣保罗市区,已经是夜里七点多钟,整个圣保罗已然是灯火通明。因为一路上屡次变更路线,再加上之前没有做回程的通知,所以也没人知道李再安具体什么时候回到圣保罗,直到车子进了莫里奥贫民窟,人们才知道“保罗”回来了。

    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莫里奥组织所面临的局势并没有多少好转,虽然那些藏在暗处的哥伦比亚人撤走了,但圣保罗其他的几个贩*毒组织却是不依不饶,他们一方面在加紧侵蚀莫里奥的控制区,一方面拧成一股绳,要求莫里奥将坏了规矩的巴诺罗交出去,由他们共同商议如何处置。

    如果不是李再安走之前亲口说过,巴诺罗需要等他回来之后再做处置,被堵回莫里奥的那些中层头目说不准就真的把他交出去了,毕竟眼下的日子太难过了,如今,就连莫里奥过去从不看在眼里的由特蕾莎管理的蒙奥卡集团,都已经骑到他们头上来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因此,当听说李再安回来的消息之后,在贫民窟内困居了将近一个月的中层头目们全都聚集在一起,想要第一时间同他商议决策,可惜的是,他们得到的答复是:李再安已经去了巴诺罗的居所,而且今晚不会再跟任何人见面,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到明天再说。

    就这样,冷清了将近一个月的巴诺罗居所再次热闹起来,组织内的中层头目们顶着夜色,齐刷刷的聚集在那栋小楼外的院子里,眼巴巴看着二楼亮着灯的窗户,期盼着李再安能够早点出来。

    仅仅是三个礼拜的时间没见,如今巴诺罗又换了一副样子,说真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李再安都不敢相信一个人会消瘦、憔悴的那么迅速。

    自从李再安离开莫里奥,也就是第二个礼拜吧,负责守卫这栋房子的人就不再给他提供女人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将巴诺罗所住的卧室反锁,直接将他囚禁在里面了。每天除了给他提供食物和毒*品的时候,房门从不开启,任由巴诺罗在里面如何咆哮、叫骂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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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保罗冬季的气候潮湿异常,紧锁了将近一个月的卧室里充满了刺鼻的霉臭气味,地上铺着的地毯长了一层绿色的茸毛,一些发霉的水果、食物凌乱的扔在上面,都跟那些茸毛长在一起了。

    大概是巴诺罗发脾气时的杰作,房间里的小件家具就没有一个是立着的,就连床上的被褥都被扯下来扔在了地上,当李再安走进卧室的时候,巴诺罗就睡在一堆凌乱的被褥上,睡得倒是很安详,就是像个垂老的乞丐。

    与李再安离开时相比,如今的巴诺

    罗整个人都窄了一圈,枕在发霉枕头上的半边脸布满了褶子,浮肿的眼泡几乎都被油污的头发遮去了一半,轻微浮肿的嘴唇间,裸露着几枚黄牙,一缕口涎从齿缝唇角流出来,滩在污迹斑斑的枕头上。也不知道睡梦中梦到了什么,在李再安的注视中,巴诺罗发出一声梦呓,干枯的像是鸡爪子一样的手搔了搔下巴,蜷缩在一起的两只脚掌还上下搓动了几下,紧接着便叹息一声,翻过身子,面朝墙壁继续睡过去。

    李再安说不上自己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有面对枭雄末路时的凄凉,也有一份同情,当然,还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警示。眼前这条路看似好走,实际上却是不不凶险,而在所有的凶险中最难以扛过的,还是能不能战胜自己的问题。

    “先生”史皮闻不惯卧室里刺鼻的气味,他想找人打扫一下这个该死的房间,顺便把巴诺罗叫起来。

    “你们都出去,”李再安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一只手抬起来,朝后面摆了摆,淡然道,“我想和莫玛单独呆一会。”

    史皮愣了愣,他很少听李再安称呼巴诺罗为“莫玛”,不过愣归愣,他还是招呼着身边的人从卧室里退了出去。

    掩上卧室的房门,李再安摸摸口袋,掏出一支香烟来点上,小心的绕过脚下的杂物,走到离着巴诺罗最近的一张沙发前坐下。

    沙发上很潮,感觉像是一捏就能捏出水来,李再安也不在乎,就坐在那儿抽了一支烟。

    也许是被烟味呛着了,熟睡中的巴诺罗发出一阵儿剧烈的咳嗽,恍恍惚惚的从睡梦中醒转过来。他从一堆破被褥上艰难的翻身坐起来,依着本能去摩挲放在旁边的水杯,浮肿的眼睛抬起来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李再安。

    出乎李再安意料之外的是,咋一看到他的巴诺罗竟然没有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亦或是怒骂,他只是愣愣的发了一会呆,然后就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这才语气平静的说道:“是保罗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李再安看看手上的腕表,说道,“15分钟之前吧。”

    “嗯,咳咳咳”点点头,巴诺罗又是一阵咳嗽,“看来那些哥伦比亚人已经彻底放弃我了,也对,这才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现在,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是交给哥伦比亚人,还是交给秘鲁人,亦或是交给我曾经的对手?”

    李再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把你交给除上帝之外的任何人。”

    巴诺罗听了就笑,笑的像是真的很开心一样,其实谁都听得出来,李再安这句话的意思是准备干掉他的。

    “看在我带你进入莫里奥的份上,保罗,能不能允许我最后提两个要求?”笑了一会儿,却被咳嗽声打断,巴诺罗揉搓着布满皱皮的额头,问道。

    “其实,你还有跟我谈判的条件,”李再安又摸出一根烟,想了想,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到巴诺罗面前。

    “谢谢,不过还是把你那支给我吧,我现在需要保持清醒。”巴诺罗看看眼前那支没有任何标志的烟卷,摇头说道。

    李再安的身上向来带着两包烟,一包是他自己抽的,一包却是加了货的,他递给巴诺罗的就是后一种。

    也没多说半句废话,李再安将自己那支烟递过去,随手又取了一支出来。

    “我也知道还有谈判的条件,但我也知道你的秉性,”就着李再安送来的火把烟点燃,巴诺罗深深的吸了一口,不无自嘲的说道,“我手里还掌握着组织上的资金,还掌握着一些官员政客的赃证,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的确很重要,但想必你不会为了它们而放我一条生路的。”

    李再安抿嘴笑笑,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走一步弯路,”此时的巴诺罗倒像是完全看开了,曾经的那份枭雄本色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如果他一直如此,李再安未必能活到今天,“资金账户和那些赃证我都会交给你”

    这么说着,巴诺罗掀开那一堆破烂发霉的被褥,被褥下面,赫然放着一堆账本和硬皮记录簿。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有人把我的这个住处翻了一个遍,目的无非就是把这些东西找出来,”带着一丝嘲弄,巴诺罗不无自得的说道,“可我一早就把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就摆在这儿,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却只能一次次的空手而回,嘿嘿,这是不是很好笑?”

    李再安吸着烟,不接他的话头。重新恢复枭雄本色的巴诺罗总是有一般人比不了的恶毒,他说这些表面看是为了嘲弄一些人,实际上,却是在挑动李再安的疑心。这是他现在能做到的,对叛徒的唯一的反击,但是很可惜,李再安不接他的招。

    巴诺罗也巴望着李再安会当场表现出什么来,他相信疑心就像是恶毒的种子,一旦在人心里种下,早晚会生根发芽的。他或许不能用这颗恶毒的种子要了李再安的命,但早晚都能利用他的手,将某些组织能的中层头目送进地狱。

    第79章毒*枭的葬礼

    “人不能追求一些不现实的东西,过大的野心就像是魔鬼的诅咒,只能让你在一次次的喜悦中逐渐迷失,”又吸了一口烟,巴诺罗喘息着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想要从那堆被褥上站起来,结果连连努力了两次,都没能成功。

    李再安也不嫌他身上脏,过去

    搀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我的两个条件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保罗,想必你不会拒绝,”吭吭哧哧的站起来,巴诺罗说话带着明显的气喘。

    “你说吧,”李再安点头说道,“只要我能做到的。”

    “你能做到的,”巴诺罗先是肯定了一句,这才说道,“第一件事,其实我有一个儿子,名叫诺查,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哦?”李再安皱皱眉。

    “放心,从他出生那天起,我就把他送到了巴西利亚,他是在路德教会孤儿院长大的,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巴诺罗解释道,“我原本打算等他成年之后,再将他接到莫里奥来继承我的事业,但是现在,我改了主意,我希望他能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走我这条路。”

    “这些年,莫里奥的十六个公共账户上一共积存了6700万的组织资金,另外,我自己开设的五个账户上,还有1000多万的存款,”指指地上的那些账簿,巴诺罗说道,“这些钱我一分不剩的交给你,只希望你能拿出微不足道的一些来,保证诺查能一生衣食无忧。”

    “我答应你,”李再安谨慎的考虑了一会儿,才点头说道。

    “谢谢,”巴诺罗笑道,“至于第二个要求就更简单了,我好歹也是‘莫玛’,是莫里奥有身份的人物,所以我不想这么邋邋遢遢的从这该死的房子里走出去。我想洗个澡,梳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到教堂里做了一个忏悔。啊,还有,打拼了这么多年,我的胆子却是越来越小了,还怕疼,所以,希望你能用个温和点的方式处决我,嗯,氰化钾,氰化钾就不错。”

    “我去安排。”李再安点头说道。

    巴诺罗不再说话,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直到李再安悄无声息的退到房间门口,他才自语般的说道:“保罗,以后莫里奥就是你的了,可是你做好一辈子孤独的准备了吗?”

    对于莫里奥贫民窟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也不仅仅是莫里奥贫民窟,就连周围的几个街区都受到了影响。

    迎着凝沉的夜色,十多辆车子从贫民窟各个出入口驶出,居住在附近的几个整容师、化妆师、理发师被连绑带请的弄回来,一家阿玛尼的专卖店被打烂橱窗,抢劫者卷走了几套高档的西装,却留下了三万美元的现金。

    不过这样的案子在这个晚上却没有警察来料理,因为随后不久,整个圣保罗的警方就进入了高度戒备,按照有关线人提供的线报,盘踞在圣保罗的六大贩*毒组织,今天晚上都有异动,除了莫里奥组织之外,剩余五个组织的中高层,上百号人,都夤夜赶到了托克托塔镇公共墓地。

    更令人不解的是,在凌晨时分,各个贩*毒组织的高层都放话下来,今天一天,也就是7月28号的这个礼拜日,全天24小时,整个圣保罗任何一条街道、任何一个娱乐场所、任何一个贫民窟,都不允许出现哪怕一毫克的毒*品交易。

    这种禁毒令比警方的严打令有效一万倍,从27号凌晨一过,圣保罗大区近百个小镇、市区,数不清的街道、角落,平素活跃着的小毒*贩们全都消失一空。按照警方的事后统计,就在圣保罗这个平均每小时就会发生3-6起恶性案件的大都会里,28号的这个礼拜日,全天包括盗窃案在内,竟然只出现了不到10宗刑事案,案发率暴有史以来最低点。

    但这对于圣保罗警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发生这一切的表面原因,是由于大毒*枭,绰号“莫玛”的巴诺罗死了,但实际上,这种状况却意味着圣保罗六大贩*毒组织有了联合的趋向,这对警方来说是很要命的。

    巴诺罗死于服毒自杀,他死在了教堂的忏悔室里,高纯度的氰*化钾在短短十几秒钟内就要了他的命,所以他也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

    按道理说,像他这样的大毒*枭死了,是不可能轻易下葬的,警方会把他的事情弄走,解剖,查**正的死因,然后再公布出来,以便在贩*毒组织内部激起新一轮的争斗。

    但是这一次警方没能达成所愿,因为那些毒*贩们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到了天主教驻圣保罗大教堂的座堂主教,达玛歇诺教士,身为巴西天主教主教团成员的达玛歇诺与毒*贩做了一笔交易,条件便是礼拜日这一天圣保罗禁毒,而他则负责出面主持巴诺罗的葬礼。

    天主教在巴西势力庞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巴西人都是天主教教徒,圣保罗警方承受不住来自教会的压力,只得放弃夺取巴诺罗尸体的计划。

    细雨中的托克托塔镇有一种意境中的凄凉,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向来就不是令人愉快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整个圣保罗最大的公共墓地,从1930年设立到现在,整个墓地已经安葬了将近四万人。

    阿克帕希达中尉驾驶着他的警车从公路拐上通往墓地入口的小径,在这个通往墓地的唯一出入口上,警方已经设立了警戒线,在警戒线的外围,两百名防暴警察提着防爆盾,头戴防爆头盔,如临大敌似的拍成两列,做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要想在停满百余辆车的地方找到一个停车位并不是容易事,幸好阿克帕希达是警官,他可以随意找一个地方把车停下来。

    在一棵常青柏下停住车,阿克帕希达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刚刚抽了一口,副驾驶座

    的车门便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穿着警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钻进来。

    “嚯,真是壮观,”年轻人把一个鼓囊囊的食品纸袋递给阿克帕希达,嘴里兴奋的说道,“我数过了,一共进去147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警局里挂了号的通缉重犯,如果这次能一锅端了,整个圣保罗都清净了。”

    阿克帕希达瞟了他一眼,如果这家伙不是他的侄子,他能现在就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从纸袋里掏出一个汉堡,阿克帕希达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以为那些调动来的防暴队真的是防备那些罪犯的吗?不,他们是防备记者和反暴力运动组织的,那些你看到的罪犯,他们今天既然敢来,就不怕回不去。”

    咬了一口汉堡,阿克帕希达继续说道:“如果按照你说的做,可以预见,明天整个圣保罗就会血流成河,抓回去的人过几天还会被放出来,因为没有检控官会接手这样的案子,也没有哪个法官会为这种案子出庭。圣保罗大区的警察局长如果没有死于毒*贩之手的话,他很快就会被免职,司法部长要考虑的将不再是治安问题,而是应该向圣保罗派遣多少军队才能平息叛乱。嗯,如果这算是清净的话,那现在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不得不说,阿克帕希达道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警察的确是要打击贩*毒势力,要通缉那些无恶不作的毒枭,但问题是,当这些毒枭成群结队出现的时候,警察首先要做的并不是抓捕他们,而是想方设法降低影响,尽可能不让媒体介入报道。再之后,就是想办法让这些家伙赶紧散开,从哪来回哪去。

    不信的话,可以翻一翻国际缉毒史,看一看有哪个大毒枭不是在他所控制的贩*毒集团出现内斗的时候才被缉捕的,又有哪一次的缉毒行动,是将某一个成规模的贩*毒组织一网打尽的。没有,绝对没有,因为那种做法很危险,极有可能导致局势的全面失控。

    就像今天这种情况,且不考虑后续影响,单单是抓了那将近一百五十号人,在场的这些警察又打算怎么把他们带走?说句不客气的话,一旦局势真的失控,圣保罗警方调集过来的近八百名警力很可能都无法安全的离开托克托塔镇。所以,总署的意思,就是希望这场葬礼顺顺当当的办完,尽早结束,让这些不安定分子们早点散了,那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话说回来,如果总署不是这个意思,今天到场的警察也不会有那么多,至少身为中尉的阿克帕希达就不敢来,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他的一生都与罪恶息息相关,地狱渗出来的混浊之血流淌在他体内的每一条脉络里,即便是再多的圣水也无法涤荡他内心的罪恶”

    仅仅隔着一道常青柏林,墓地内达玛歇诺教士苍老声音念出的悼词令人冷汗直流,真不知道他是在为死者祈祷,还是在为死者布施诅咒。

    第80章大潮

    达玛歇诺教士的胆子还真是不小,聚集在墓地周围的人全都是与巴诺罗差不多性质的人,对他的评价如何,实际上就等同于对在场这些人的统一评价,而他送给巴诺罗的悼词里,却是通篇下来都没有一个褒奖,运用最多的一个词汇便是罪恶。

    当然,在场这些人虽然都是毒*贩,但同时也都是天主教的信徒,在对待牧师教士的态度上,他们还是相当包容的,没有人会同达玛歇诺这样的家伙较真。

    没有了巴诺罗,李再安便成了莫里奥组织真正的当家人,除此之外,他还将是整个圣保罗毒*品生意的分配者,不管今天到场的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愿意服从他的意志,但至少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他的麻烦,除非这个人本身就像给他自己惹麻烦。

    难得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左胸前的兜兜里还插着一支白色的康乃馨,李再安站在人群的最前列,头微微仰着,看着那架盘旋在目的上空的警方直升机。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子赐予我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致灭亡,反得永生。圣子降世,不是为了清算世人的罪,而是为了让我们得到救赎”

    对巴诺罗罪行的控诉终于告一段落,达玛歇诺教士宣读了入葬前的最后一段祷文,朝停放了棺材的坟坑里点了圣水,算作是一种赐福,这才偷偷抹了一把冷汗让到一边——刚才那一篇悼词他也是提着心尖念出来的,当时唯恐在这个过程中激怒了下面哪一位,被人家当场开枪打死。上帝,也就是他信奉的主还没赐给他刀枪不入的大能,他的教士服也不是防弹衣,挡不住正面射过来的子弹,但没办法的是,那篇悼词他还就得那么念,如果其中充斥着阿谀之词,回头他也不用在圣保罗混下去了。

    按道理说,下面要进行的一个环节,就是将死者的亲朋好友请上台来,有其中的代表即兴发挥,来上一段悼词,但在之前与警方的私下谈判里,圣保罗警方就给了这场葬礼20分钟的时间,20分钟之后,聚到这里的人们必须马上散了,否则的话就是要跟警方撕破脸。

    迫于无奈,这个环节只能省略掉了,更何况即便是保留下来,也不知道应该请谁上去说两句——反正李再安是不会上去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取消了亲友上台念祷文的环节,那么接下来就要落土归葬了,作为莫里奥如今的当家人,李再安第一个走上去,弯腰抓了一把湿粘的泥土扔进坑里,再将胸前插着的康乃馨取下来,放在紫红色

    的棺材上。后面的人按照每隔组织老大在前的顺序,逐一跟上去,做着同样的动作。

    李再安献完了花退下来,守候在一边的史皮慌忙赶上前,将雨伞撑在他头顶的同时,递了一方干净的手绢过去。

    “走吧,回莫里奥。”李再安接过手绢,一边擦着手上的泥土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哦,您不在跟那些人碰个面了?”史皮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人,当然是指的剩余五家贩*毒组织的首脑。如今,各家贩*毒组织都已经得到了消息,秘鲁人已经完全退出了圣保罗,而哥伦比亚人却将所有毒*品的供应集中到了李再安一个人的身上。换句话说,那些哥伦比亚人要借李再安之手,对圣保罗的所有贩*毒势力重新洗牌了。

    对于一个贩*毒组织来说,如果没有了毒*品来源,也就等同于脑死亡了,所以说,现在活跃在圣保罗的每个组织,不管服不服,乐不乐意,都有必要坐下来同李再安谈一谈,谈不谈得拢是一回事,可谈不谈又是另一回事了。正因为如此,巴诺罗的葬礼才会有这么多人过来捧场,如果说随后李再安开出的条件太高,别人根本没办法接受的话,那场真正的战斗才会打响,圣保罗警方需要头疼的问题才会真正出现。

    而对于李再安来说,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将圣保罗全部的贩*毒势力控制在手,那不现实,反倒会引火烧身,至少他目前掌握了一个主动,那就是可以将各个组织的首脑人物召集到一起,共同分配利益。这个权力看似无关紧要,实际上却非同小可。

    至于说现在迫切需要处理的事情,一共有四件:第一,必须尽快安排人到巴塞卢斯收购一家木材加工厂,办妥相关的手续,以便将从哥伦比亚到巴西的新毒*品通道彻底疏通;第二,统合莫里奥组织,在最短的时间内填补巴诺罗死去后的空缺,让整个组织重新运转起来;第三,清点巴诺罗提供出来的资金账户,还有那些受贿官员、政客的记录,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资源也有效的运用起来;第四,pai基金那边有很多事情也需要处理了,尤其是那一笔购买自斯坦福投资公司的收益权三月转让项目,如今也差不多到了清节尾期的时候了。

    面对史皮的疑问,李再安这次显得很耐心,他一面朝入口处走,一面说道:“等过去这段时间吧,今天这个场合不合适,过多的接触会让那些警察起疑心。”

    史皮闻言向四周看了看,那些游荡在四周的警察几乎无处不在,就连天上都有两架直升机在一刻不停的盘旋。

    毫无疑问,在这些警察的眼里,今天到场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极度危险分子,他们担心引发难以控制的事端才没有采取大规模的逮捕行动,如果几个组织的首脑再凑到一起商量点事情,还真没准会出现什么后果。

    “从今天之后,组织内的人都必须收敛一些,”李再安继续说道,“这次警方没有采取果断的抓捕行动,事后定然有人需要承担责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巴西利亚可能会委派一个强势人物来圣保罗赴任,后续的,警方大概会采取一系列强势措施来打击我们。”

    史皮点点头,这一点的可能性很大,这次圣保罗的贩*毒势力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圣保罗警方不管出于何种考虑,在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的情况下,都免不了要承担责任,警察总署高层走马换将几乎是必然的。那么继之上任的警方高层,必定要对各个贩*毒组织采取行动,以挽回之前丢失的面子。

    不过这样的后果也不值得太过担心,在巴西这个国度,贫民窟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毒*贩的就不可能被清除。后世以治理“上帝之城”而闻名全球警界的里约警察局局长贝尔特拉姆,他一手缔造的和平警察因为能够顺利进入“上帝之城”执法而蜚声国际,可即便是这样一支警力,也只能有限的打击街头枪战,却没有能力管理毒*品交易。从本质上说,和平警察在里约的出现,实际就是警方与新兴贩*毒势力之间的利益媾和。

    从公共墓地出来,李再安在门里戴上墨镜,穿过警察构筑出来的警戒线,钻进他那辆在里约购买的奔驰轿车,一路返回莫里奥贫民窟。随后,前来参加巴诺罗葬礼的各方人物也相继退走,但警方在托克托塔镇的警戒,却一直安排到当天夜里,因为以各种身份混迹到小镇的贩*毒组织外围枪手数量庞大,他们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完全撤走。

    巴诺罗的葬礼就在声势浩大的警匪对峙中结束了,7月29日,一切恢复平静,圣保罗又成了人们熟悉的那个圣保罗,街头巷尾又重新充斥着罪案与毒*品,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曾经被称为“莫玛”的大毒*枭永远的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难以捉摸的毒*枭“保罗”。

    李再安的推测并没有错,巴诺罗葬礼上出现的诡异局面,令巴西利亚司法部大为震怒,先是司法部国务秘书出来抨击圣保罗警界的无能、怯懦,紧接着便是司法部长对圣保罗警界腐败的声讨。

    巴西的政体与中国不同,在这里,司法部虽然对圣保罗警方有一定的辖制权,但却没有直接的管辖权,别说是司法部长,即便是国家总统也不能随意撤换圣保罗州的地方警察总署署长,这个权力在同样是普*选产生的圣保罗州州长手里。只要圣保罗州州长不点头,巴西利亚即便是吵翻了天,也不能把圣保罗州警察总署署长

    怎么样。

    但是这一次,圣保罗出的状况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面临来自上下两个方面的压力,圣保罗州很快作出调整,接受了巴西利亚的推荐。八月中旬,出身军旅,曾经在马拉尼昂州大举禁毒的强硬派人物何塞希纶带着他手下的一班干将来到圣保罗,正式接任圣保罗州警察总署署长职务。

    何塞的委任令给整个圣保罗带来一片风声鹤唳,不过这个时候的圣保罗大毒*枭们,包括李再安在内,都不知道这位警察总署的署长将给整个巴西带来什么。

    何塞希纶奉行一个政策,他认为要想撕开毒*枭们编制的贩*毒网络,必须集中精力从入狱的贩*毒分子身上着手,所以,他第一个动的地方就是监狱。一方面改善那些愿与警方配合的囚犯的生活待遇,一方面想尽千方百计延那些不愿与警方配合的囚犯的刑期,他试图用这两种区别对待的方式,分化囚犯的群体,迫使更多因漫长刑期而绝望的囚犯与警方合作。

    为了显示自己两个手段中怀柔的那一面,何塞在圣保罗州大大小小上百个监狱中举办起每年一起的足球联赛,每个监狱的犯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同时,为了避免那些想开口的囚犯遭到腐败狱警的威胁,何塞在各个监狱之间实行囚犯轮押制,说白了,就是同一个囚犯在一所监狱内囚禁的时间每半年或几个月,就更换到另一所监狱继续羁押。

    这一套做法,何塞在马拉尼昂州的监狱内就实行过,而且颇为有效,所以他转过来就将同一套做法用在了圣保罗,却没有考虑圣保罗与马拉尼昂之间的不同,也没有考虑会不会有水土不服的结果出现。

    说起来,何塞恩威并施的手腕应该是会起到一定效果的,但他轻视了圣保罗州各所监狱内预警们的腐败现实,由他一手推行的恩威并重的政策,无论是恩的一面还是威的一面,都成了狱警们向囚犯勒索金钱的凭依。

    监狱生活的极度黑暗令囚犯们的不满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膨胀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而监狱间展开的足球联赛以及羁押轮换制,又给各个监狱的囚犯搞联合创造了绝佳的机会。于是,在外部有关势力的推动下,一个基于在押囚犯的隐秘组织就在一场足球联赛中诞生了,随后,这个隐秘组织就以任命小头目的方式,以滚雪球的速度飞速膨胀。

    所谓任命头目的发展方式,举个例子来说明就很简单了。比如说一个新进成员,本身什么都不是,这个组织就给他发展下线的权力,如果他在自己名下发展了十二名成员,那他就会晋级为组织的“中士”。在他领导下的组织成员也可以继续吸纳成员入伙,当他的名下出现一个“中士”的时候,他就成了“士官长”,他手下有了两个“士官长”,他就成了“少尉”,以此类推。

    没错,这个组织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巴西第一大暴力组织“首都第一司令部”,何塞希纶便是催生这个超级组织出现的首要推动力,更加悲催的是,何塞本人便死于“首都第一司令部”发动的第二次针对警方的大规模袭击行动。他在自己的住所内,被闯入的持枪匪徒连开六枪射杀,之后,匪徒带走了他的人头,却放过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