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两人出门时才早上九点，秦章在网上买了动物园和游乐园的票，然后买了两张晚上八点左右的电影票。

    他把一整天安排得满满当当，打算早上去动物园看小动物，中午十二点吃了午饭后带着闻羽墨去游乐园玩一些刺激的项目，什么过山车大摆锤之类的全都来一遍。

    时隔上次闻羽墨有空陪他出来玩，都快一个多月了，闻羽墨平时总爱摆出一副成熟的成年人模样，秦章很难从她身上感觉到十分明显的情绪波动，在秦章看来，闻羽墨即使对某一样东西很感兴趣或者很讨厌，都会摆出不太在意的样子，也可能，是她没有喜欢或者讨厌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闻羽墨是在中国式传统家庭教育下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母亲严格的要求无时无刻在左右着她，虽然她父亲不怎么管，但一直以来也都以身作则，看似散养，却在无形中影响着闻羽墨在各个方面严格律己。

    她几乎从上小学的第一天开始，就在父亲的影响下早起早睡，制定一系列学习计划，同龄孩子放学后开始享受童年欢乐时光，而闻羽墨就在家庭作业完成后，待在窗边握着毛笔练字，抬着书阅读。

    楼下孩童欢闹的嬉戏声不绝于耳，可这时候闻羽墨已经学会了静心。

    周末同样如此，她妈给她报了好几个补习班，她从小就奔波在各个教育机构，闻羽墨小学时个子小小的，背着能把人压死的书包走街串巷，到了家门口总是气喘吁吁，邻居见了她都要问一句:“孩子，补习回来了？你这书包看起来太大了，现在学生学习可真苦啊。”

    她妈附和一句:“确实苦。”

    想想又会补一句:“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现在苦一点，以后才会好过一点。”

    小小的闻羽墨只是冲邻居礼貌地笑笑，说:“阿姨，其实还好。”然后便回屋子握笔写题。

    这一片儿的家长都以她为榜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天天念叨闻羽墨怎么怎么好学，怎么怎么努力，是个乖孩子。可只有闻羽墨自己清楚，她在那些孩子的眼中，完全就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只知道学习的机器。

    她从小漂亮，追的人不少，但因为她不易接近，多少人都望而却步。

    她学习也好，在学校快班里也是头几个，但在她妈的眼中，不是第一就永远都是失败者。

    后来秦章的父亲秦航一家搬到了这里，秦航当时已经念大学，偶然一个暑假，两人结识，闻羽墨才拥有了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秦航成绩很好，是常常玩也玩得开心，学也学得不错的类型。

    闻羽墨第一次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就是那个暑假秦航带着去的，后来被闻羽墨她妈知道了，闻羽墨还被骂了一顿，高中的女生本来也还处于青春期容易叛逆的时候，可闻羽墨却不一样，第一次贪玩逃了补习班的课被责骂以后，她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高中再没去过游乐园了。

    后来秦航开学回了学校，不多久便毕业进了警局，两人常联系，闻羽墨当初报考公安，也有受到秦航的影响，她想去找他。

    可是后来，秦航带了女友回家，向女友介绍她的时候，叫她邻居小meimei。

    闻川会在老婆发脾气的过程中充当一个劝说者，只是闻羽墨并不需要劝什么，所以他劝的是自己的老婆，闻川倒是对于闻羽墨从小到大唯一的那一次贪玩很无所谓，可这态度反而被老婆一顿数落。

    后来父女俩跑到楼下散步，闻川很无奈地摇摇头，开玩笑地说:“我们父女俩可真是被你妈管得服服帖帖的，这么多年，其实都习惯了，你一出生，还给我分担了不少压力，哈哈哈。”

    闻羽墨和她爸走在昏黄灯光下，也笑了笑:“十多年，我也习惯了，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妈就是在学习上对我严格了点，她想为我的人生负责，可她不明白，父母其实并不需要为孩子做那么多，我也不是需要她那么cao心的孩子。”

    这话现在的闻羽墨可说不出来，毕竟她正在努力为秦章的人生负责，只是两个人的教育方式不同罢了。

    闻川总觉得闻羽墨太成熟了些，但也没办法，只是告诉她，人这一生很短，偶尔在紧绷的生活里放松一下，去玩去闹，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人又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在高度紧绷的工作中也会罢工的，只是希望她不用和她妈一样这么严格地要求自己。

    而秦航则常说她死脑筋，只知道听她妈说些虚妄的大道理，是个只知道听mama话的乖宝宝，最后成了个书呆子。

    但“mama是为了你好”这句话，在闻羽墨的耳边重复了无数次，简直是数也数不清了，也并不是说完这句话对闻羽墨有多大多大的影响，只是，闻羽墨总是单纯地懒得去争辩，也懒得去和她mama吵，所以她选择听话，做个乖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性格就和沉闷挂上了勾，只有和秦航在一起玩的时候，才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没那么闷，偶尔会开开玩笑，偶尔出去玩。

    但她依旧不会越过她妈的雷池，她妈虽然不太喜欢秦航每次回家总是带着闻羽墨玩，可人秦航成绩很好，念的又是国内顶顶的学府，所以闻羽墨她妈也就没那么反对两个人做朋友，反而是让闻羽墨向秦航取取经。

    后来闻羽墨和秦航坐在天台聊天，秦航又谈到闻羽墨她妈太强势管她太严格的这个问题，闻羽墨神色淡淡地喝着秦航递给她的可乐，说:“听话也挺好的，能避免不必要的争吵，其实逃课没有那么刺激，游乐园也没那么好玩。”

    理性，好像是从小就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

    补课太多太累，逃一次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而且她不讨厌去游乐园，只是觉得去不去都无所谓，并且，半个月喝一次的可乐，完全能够冲淡每天一杯纯牛奶的腥。

    闻羽墨觉得，其实很多东西是不是用喜欢和不喜欢来定性并没有那么重要，做任何决定时，更应该思考该不该去做，做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不做又能避免什么麻烦，一般，她都会趋向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一次例外，那就是她躲在天台偷喝可乐的事，这事儿按照她的常规思路，主要决定因素不在于她喜欢不喜欢，而是她该不该做，本来她应该趋向于选择不去喝的，因为她自己知道这事不该做，做了会被她妈唠叨个没完，但是，喝可乐这件事，被她首先用喜欢定了性，并且觉得不喝会难受死，纠结了一会儿后，喜欢推翻了理智，她还是选择喝了。

    喜欢真是个危险的东西，引诱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过，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妈她偷喝了可乐，只要她不说，她妈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后来她大学毕了业，到了三十多岁，也依旧爱喝可乐

    身边同龄人保温杯里装的多是热水泡枸杞，而闻羽墨的杯子里，绝对和别人不一样，保温杯里装可乐，也就她做得出来。

    这也是秦章唯一能够确定的闻羽墨喜欢的东西，所以家中常备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