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怎么办！怎么办！”噬星植的意识隔着树皮和一个男人对话，嚎啕大哭地问他。 男人身形修长，留着及肩的金发，翠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微光。他一手按在植株上和它的意识沟通，眼神却看向了包裹在噬星植白色巨大花团中的秦恬。 花团被挪移到地上，花瓣则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有清幽的香味传来，意味着噬星植到了繁衍期。 他又抬头看去，无数藤触和气生根组成的植株粗壮高大，几乎遮蔽这一方的天地，又有颜色不一的巨大花团散发着微光，挂在支系上，意味着——它的每一颜色繁衍房都和秦恬做过了。 “你是怎么搞的，那艘星舰？”男人却皱眉反问它另一个问题，困惑不解。 “她在船上，味道好甜好甜，我想让她过来，但是船飞得太快了……呜呜呜怎么办，她不喜欢我，又睡着了。”意识吵吵嚷嚷，焦急无措。 “……没有，她是被你吓晕了。”男人无语扶额，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呜啊！就是不喜欢我，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意识体暴风哭泣。 “你先别……怎么每个繁衍房都用过了，子种呢，现在在哪里？”他的语气惆怅，试图让它好好回答问题。 “我把种子都放到她里面了，但是她好像也不喜欢，怎么办啊，呜呜，怎么办……”它很难过的说道，根本没关注男人的重点，自顾自的翻来覆去地问。 男人把手收回来切断联系，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他看了一眼被包在花团中的秦恬，她赤裸的肌肤莹润皎洁，让他一下收回了视线，复又叹了一口气。 “别哭了，我先把她带回去。”他再次把手按在树皮上，哄小孩似的对它说。 “不要！不要她走！也不要你走……”它有些害怕地叫嚷道。 “不走、不走，我给她检查身体，顺便想想之后怎么办，她现在肯定很害怕，要见到人类才行……”他好声好气地解释。 “不要，不要……”它的语气低了下去。 “你知道你擅自把星舰……拽过来，让我和齐泽斯多头疼吗，还有……算了，现在不可以任性，听话。”他加重语气。 “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呜呜，但是她好甜，我不想她讨厌我……”它又执着地问他怎么办。 “别着急，你先把做自己的巢做好，你也不想子种没有巢房吧，别着急，我会解决的……”他哄它，让它用藤触把她接到飞艇上，然后画大饼一般告诉它事情会好起来的。 …… 悬。 男人驾驶飞艇回基地，一路上越想越头疼。 这颗星球虽然无人常驻，但离主航线太近了，他一直千防万防，就怕有星舰检测到星球上的活动。 但是没想到，最后一株待产噬星植主动给他找事情——一艘民用载人星舰，两百三十多个人，坠落的时候虽然因为噬星植的能力缓冲下来，但还是相当严峻的问题。 他立刻找来齐泽斯，调动齐的势力忙前忙后地转移星舰，重新模拟失事场景，清点人数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最后一个人。 直到它借感应找过来，抽抽搭搭地交代了事情的始末，他简直失语，原来是它趁自己忙乱的时候把人偷走了，给他惹这么多事——甜？什么甜…… 这株噬星植的繁衍期也提前了，一切都乱套了。 他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眼下先把人带走，不能留在那里让不争气的它再吓一次，再和齐泽斯交接完剩下的工作……甜？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了它？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 秦恬在一种茫然的情况下听完蒂莫西——他自称蒂莫西的叙述。 “所以，星舰失事，我被……噬星植救下，它繁衍期到了，而我现在怀着它的种子？”秦恬抱着膝盖，眼神飘向空气总结道。 “是这样。”蒂莫西颔首。 “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 “嗯？”蒂莫西有点吃惊。意识到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啊，这个的话，我是噬星植的成体，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我族比较……奇特。”他抬起一根手指抚了抚唇角，翠绿的眼睛轻眨两下。 “我能离开这里吗？”秦恬问道。 “抱歉，现在还不行。” “……我想也是。”秦恬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她现在身体很好，但接二连三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的情绪很低。她劝诫自己这只是暂时的，问题会解决，然而此时此刻只想放空自己。 蒂莫西看她恹恹的，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秦恬让自己倒在床榻上，眼睛在周围飘了一圈，最后又凝在天花板上。 看环境，房子好像是小独栋，房间简洁，几乎有些空旷了。 肚子涨涨的…… 秦恬很是犹豫地揭开自己的衣角，露出小腹，手腕微不可见地颤抖，她给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表情难看地把手搭在肚子上—— 有一点点凸起，需要在掌心里很仔细的才能感受那种奇异的触感。 她忽然平静了不少，脑子里生出些想法：或许她能把这些东西排出来吗？ 她得查一查这个噬星植。 蒂莫西把她的东西都放在床头，智脑也是，但是正如秦恬所料，没有信号。她也松了一口气，不再想卡特纳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秦恬知道自己没有爱上卡特纳，卡特纳也知道。极度恐慌的她为了抓住一线生机而献上了自己的身体，她当然动过就这样一辈子被养着的念头。不用直面异世界和所有未知的恐惧，多好啊，她一开始这样想。 于是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的脆弱和依赖，期盼，他人许她一个可视的未来。 但她还是害怕，无缘无故的心悸，噩梦更是如影随形。直到达萨看穿她的面目——他并不在乎她来自何方，重要的是这背后的动机。 懦弱的其实是她自己，达萨一看到她就知道要铲除这个试图攀上弟弟的心思不纯的人，她则要到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了才被动地做出决定。 “我一直在混日子，想着等情况烂透了就死掉算了……对不起……mama……”秦恬呢喃着，轻念出mama的时候嘴角瘪了又瘪，到底没能抵住这两个字所带来的无尽伤感，她把手盖在眼上，努力让眼泪干涸…… —— 秦恬找到蒂莫西的时候，他正在做饭。 焦香传来，一缕烟气指引秦恬来到厨房，围着围裙的蒂莫西正在颠勺…… 很难想象他如同精灵般的面孔做这种事，秦恬真是涨见识了。 蒂莫西也看见了她，在油烟的裹挟中空出一只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被辛辣的气味呛到，捂着嘴咳嗽两声转过头对她说： “这儿油烟大，你先去外面等等，饭马上就好了。” 秦恬心情复杂的离开了。 “咔哒。”瓷碟被摆放上小圆桌，清亮的绿色菜肴上的热烟晃了两下，复归稳定。 秦恬看着蒂莫西接着去厨房又要端菜，很是不想干站着，便跟着他去厨房看看能帮上什么忙。蒂莫西见她进来，指着柜橱道碗筷在那里。 他做了三菜一汤，三碟菜围着一只两人份的汤碗，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递给秦恬一碗饭后，他才终于入座，拎着筷子看向秦恬，笑得很热情：“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说。” 太…… 秦恬形容不上来此时的氛围，只觉得好像回到了去朋友家串门的时候，朋友不在，而朋友的mama硬要留她吃午饭一样。 她虽然腹诽，但确实饥肠辘辘，点点头先盛了一份汤垫肚子。 “味道怎么样？”蒂莫西好奇地问。 “……很好。”秦恬郑重其事地点头。 蒂莫西笑笑，和她边吃边聊起来。 “你缺什么东西吗，我等下给你送过去。” “智脑没有信号，其他的都还好。” “哦，我给忘了，这里有屏蔽仪。有专门的联网机，就是不能随身携带，你要用的话我带你去。” “要用。” “那行，衣服呢，我先给你找两套我的吧，过两天会有人送来。” “嗯……” …… 蒂莫西话很多，简直到了唠叨的程度。秦恬却很不安，她又和他不熟，这样却搞得好像两人是好朋友一样。她心事重重地吃完饭，轻轻把筷子摆在瓷碗上，发出叮叮两声。 然后有些气鼓鼓、强硬地说：“我吃完了。” 蒂莫西一愣，感觉到了秦恬的微妙情绪，他随即歉意地笑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话有点多了，这里太久没来客人了，有点兴奋。”说完对着秦恬眨眨眼，翠绿色的眼睛显得很诚恳。 ……“来，就是这儿了，我教教你怎么用，你如果有不懂的就问我，然后我等下先去把碗洗了再去外面看看菜地，找不到我的话就在屋里等一等……” 蒂莫西领秦恬到了可以联网的改造过的车库后，指着一个很像电脑的东西对她说。 秦恬安静地点点头，专注地跟着蒂莫西的讲解。 他教会秦恬后就真的退出去了，秦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坐在软椅上她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忍住，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车库很大，除了角落她正在用的联网机，四周墙壁或挂或摆了很多工具，有些她能猜出用途——像是除草机、酿酒机、枪械；有些则不能。 再结合他的所有行为，看得出来蒂莫西真的很寡地独居着，而且过着一种近乎原始的生活。 联网机里明明白白地排列着好些文件，只看名字就知道他在长期记录着—— “噬星植观测日记……星轨活动监测……全覆盖屏蔽机运行日志……” 他教她的时候也根本毫无遮掩这些文件的想法，大大方方地教她怎么创建自己的……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恬甩甩脑袋，开始专心搜索—— “噬星植（别名大智花、精神树），星际二级危险植物，分布地域为全星际宜居星球，宜居标准不详……噬星植行为表现：成年后可与人类交合，通过‘巢’繁殖具有人类形体特征和思维方式的‘类人’，但类人成长过程中会靶向觉醒父株记忆，不可逆，最终成长为完全类人……” “噬星植选择性繁衍对象及标准：第一次帝国抗外星大联盟前，历史记录噬星植繁衍对象为虫族……星银联邦脱离帝国自立后，开始捕捉人类进行繁殖……标准：在星际具有绝对统治力的物种，或与自我保护习性有关……” “历史事件：星际××年，东北星系查获一艘未登记星舰，星舰内有成年女性十五人，类人一名，经查，噬星植繁衍期内种族经自我调度，于黑市与涉案人员交易……” “历史事件：星际××年，东南星系检测一无人星有噬星植活动痕迹，组织军队前往清缴，后该星爆发异常能量波动，星球永久受损，行动失败，经查，属噬星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