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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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游戏的cao控止步于孵育进度99％的时候。游戏界面黑屏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变成了一种浑浊半透的金色，仿佛泡在某种温度与体温相近的液体中，不仅身上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病痛感消除大半，而且有种如同回到母亲zigong里的安心感。

    这个副本的第三章节比你预想中还要更长。一直待在游戏里让你逐渐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正确感知，有好几次你都几乎要忘记自己只不过是置身于一个虚拟世界中，而忘记了自己原本是从何处而来。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个危险信号，但或许是深受游戏角色的年轻状态影响，让你也不计后果地做了一回沉迷于爱情之中的毛头小子。直到这一刻，你才生出一丝隐隐的后怕，又为自己的悬崖勒马感到庆幸。

    副本眼看快要结束了。回去之后，现实世界里是几月几号来着?……似乎再过几天就是母亲节了，你或许应该约上大忙人jiejie，一起回家给母亲过个节……

    在不能动弹的混沌状态中，你胡思乱想了一段时间，思维时而模糊时而活跃，身体似乎慢慢变得充盈而有力，能量源源不断地填充进血rou中，一点一点逐渐恢复到你更熟悉的、属于氪星人的钢铁之躯的状态。

    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越来越接近游戏正线中的模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极其无聊，你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盯着进度条上的小数慢慢往前挪，数着什么时候走到头，让你不必继续坐牢。

    祈愿了没几天，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那个时候，供给你的金色液体已经被稀释到很低的浓度了，能够让你透过那些透明的清液很清楚地看到外界。在进度条稳稳走到99.999％的时候，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对着你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看你没反应，就擅自点了点头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阀门放掉了一部分营养液，让你能够踩着罐子底把整个脑袋都露在液面之外。

    然后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整了什么saocao作，她把几个连接着电线的电磁铁片贴到你脑壳上的不同位置，调整一番之后，就按下了某个开关。

    你眼前一黑。

    …………也没人告诉过你这玩意这么痛啊！！！

    这是什么酷刑吗！把你救活就是为了给你上刑？神金啊！！！你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你发怒，发狂，发狠了！你红着眼睛怒吼一声，当场大发神威，选择无差别干翻眼前的一切！

    你重拳出击！一捶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你一个人，就如同百十个斜背响鼓的后生，如百十块被强震不断击起的石头，狂舞在世界的面前！骤雨一样，是急促的攻击；旋风一样，是飞扬的人头；乱蛙一样，是逃命的脚步；火花一样，是摧毁的器械；斗虎一样，是强健的风姿！深山老林里，爆出一场多么壮阔、多么豪放、多么火烈的杀人舞蹈哇！——氪门永存！

    你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但无所谓，你的每一次攻击都非常有效，有效到恐怖骇人。就算眼前一片黑暗，你也能听见耳畔传来的随着每一次攻击而造成的沉重响声，碰撞在四野的山崖峭壁上，像是将整个世界都当场一面大鼓，不得章法又肆意挥洒，只听见隆隆，隆隆，隆隆。

    你毫不怀疑你已经报仇成功了。因为那个给你上刑的女人在死之前尖叫了一声，也是你唯一听懂的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笑死，打不过你，破防了是吧。

    就这个战斗爽！

    你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将身体托管给系统，然后放心地昏了过去。

    之后发生的事在你面前以第三视角展开。

    雷声滚滚，大地皲裂，高山倾塌。新生的人间之神将这片区域尽数摧毁。

    简单略过的是青年如同神明一般摧枯拉朽的强大威力，人形天灾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模样，是飓风，是海啸，也是地震，凡所过处，皆为废墟。

    从04年到05年，光是因他而出现的地震大大小小不下十余次，从陆地到海洋，从北向南，几乎将日本沿岸犁了个遍。

    你看着这一幕，啧啧感叹好一只脱缰野狗，起码也是比格犬级别的。

    但不得不说，你shuangsi了，连带着多日以来的郁气也悉数发泄出去，整个人耳聪目明，精神抖擞，感觉自己仿佛重拾初心，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一直到2005年的末尾，这头失控的野兽才平息下来，找回理智，恢复平和。而你也得以重新接手躯体的cao作。但这个副本到这里也就算是彻底走到了尽头。

    你插着兜站在沙滩上，凝望着远处海面上冷冻的冰云和黯淡的霞光。

    “殿下，恭迎您的归来。”

    你转身，看向自己忠诚的亲王属官们，看见那一张张还算有些印象的脸，他们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额头谦卑地点地，衣服上沾着砂砾和湿冷的雾水，即便再怎么恐惧，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你忍不住笑了一下，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

    最后玩得太嗨，导致你在副本结束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

    『副本完成度结算中，请勿立即退出——』

    『主线任务完成度100％，支线任务解锁80％，全部可解锁感情线完成度62％，指定攻略角色·伏黑甚尔亲密度100％』

    “全部可解锁感情线”意味着在这个副本里你也可以选择多开不同攻略角色，60％差不多就是完成了主要角色伏黑甚尔的进度，至于多出来的那2％到底是从哪只羊身上薅下来的……你想不出来，也觉得没必要在意了。

    『恭喜玩家达成结局01：过去之爱·追逐虚无之人』

    『本结局cg已收录图鉴，后记剧情已发放至邮箱，玩家可自由查看。』

    你置身于全息模式的初始界面，在一片黑色的银河星海中盘膝坐下，对着那条结局01的名称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

    你本来是很想抗议这个名字的，在你看来你明明就是完成了一次甜甜蜜蜜缠缠绵绵的恋爱，百分百的亲密度可是比任何一个其他角色都要高呢！但等你看完cg以后，就没法理直气壮去质问客服了。

    平心而论，这支cg做得很不错，很唯美，很有氛围感。系统总共截取了两幅场景衔接在一起。第一幅场景是他们刚从禅院家离开后，短暂落脚在一处简陋的小公寓里稍作休憩补给的那个晚上。你依稀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很早就睡了，并不知道睡着以后发生了什么，所以很有耐心地不放过cg里的任何一个细节。

    画面里他们躺在一起。黑发绿眼的健壮男人侧着身子，枕着手臂，静静凝视着身旁的恋人。彼时“伏见宫御我”已经睡了，那张美到有攻击性的脸沉静下来，拂去了咄咄逼人的艳光，显得温柔而乖顺。屋外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落下来，清冷又柔和的光晕让他的皮肤看起来简直像是月光石的质地。

    没过一会，甚尔就动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巧地摸了摸恋人的头发，眉毛，鼻梁，指尖滑落到脸上，勾起关节，用手指内侧蹭了蹭恋人的脸颊和下颌，最后将自己的手搭在恋人放松摊开的手心里。

    他或许是在借此确认脉搏的的跳动，又或许是犹豫着想要做一个十指交握的动作。但比他更先一步的反而是伏见宫御我的回应。

    熟睡着的青年仍然睡着，没有醒来，均匀的呼吸不曾打乱，但却下意识地反过来主动将甚尔的手握住了，攥住了，仿佛一个再理所应当、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画面里伏黑甚尔神情微动，那双绿眼睛也不再是森然耸立的丛林，而成了潺潺流动的春溪。他凝视着彼此交握的双手，眸光几经变换，最终既克制又隐忍地靠过去，在恋人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这一幕简直就是爱与美的结合体，见到它的人无不会沉浸于那种令人心脏发软的细微氛围里。

    然而，然而。

    然而系统给出了截然不同的旁白和配文。

    『缘分因果颠倒，结局早已注定，每一条道路或许都殊途同归；

    过去之爱，存在于过去的爱情，已经过去的爱情，

    你以怎样的心情织就这场幻梦？你又以怎样的心情无法自拔？

    一无所知地奔向最终悲剧之人，此刻追逐着的，只不过是虚无的月光。』

    而第二幅场景则更加干脆和直白，截取的是一段单人影像，是你不曾参与过的，属于后来的故事。画面里伏黑甚尔坐在窗台上，手里握着那枚你曾经送给他的月光石吊坠，抬头久久地注视着高悬于天上的月亮，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却又平白透出一股寂寥和哀伤。孤独抽出了他的灵魂，将风霜和疲惫填入进去。他抬头看了很久，目光空漠，最后闭了闭眼，低头沉默地亲吻了一下那枚冰冷的石头。

    那个吻简直可怜极了。一切沉默之中都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无穷的、震耳欲聋的东西。

    旁白甚至干脆引用了博尔赫斯在《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中的经典一句：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就，感觉微妙地被控诉了呢。

    你抹了把脸，闭着眼将cg保存到电脑上，非常从心地暂时逃避开了。

    虽然你一向不惧怕所谓的修罗场，攻略游戏里修罗场的存在恰恰是攻略成功的表现，证明你的游戏水平非常高超。但你所剩不多的良心还是微微痛了一下。

    他们每一个都是你的翅膀呀！你怎么舍得放弃任何一个呢！

    如此想着，一边给自己打气，你一边平稳退出了游戏，从全息设备里爬了出去。

    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这次倒不是刚开始那种精力耗竭的感觉，反而是一种很久没有进食的饥肠辘辘的感觉……

    不开玩笑地说，你感觉自己现在能啃一整头牛。

    你习惯性先打开手机查看消息，就看到无数条未读消息，甚至还有未接来电。

    瞟了一眼手机左上角的日期，原来距离你进入副本最后一章已经过去快三天了……

    ……快三天了？！

    你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冲出去，迅速给自己补充水分和葡萄糖，一刻也不敢耽误就开始处理正事。

    接连回复了N个家人好友下属的亲切关怀，打消了他们因为联系不上你而试图报警的念头。你松了口气，庆幸于现在是小长假期间，还算是有理由糊弄过去，只要说自己乐不思蜀，不理外事，大多数人都只会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让你好好享受。

    谁能想到，他人眼中满世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超级现充其实只不过是宅在家里玩游戏呢！！！

    你瘫在沙发上，一边啃巧克力棒，一边给自己订外卖，准备好好大吃一顿。

    ……等等！三天没有吃饭喝水，那你是怎么活下来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

    伏黑甚尔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他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在与六眼的战斗中落败，然后被杀死，在死前见到了寻觅已久的恋人——尽管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把自己忘到脑后去了，但总归他还活着，能够在死前见到他最后一面，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明白自己已经死了。他在一片黑暗中见到了一条河，岸边种着无数血红色的曼珠沙华，河上有一座桥，桥的入口就在眼前，在呼唤着他，引诱着他，让他走上去，走到河对面去，将这边的一切都抛却，不再留恋。

    伏黑甚尔顶着被迷雾笼罩的河对岸看了一会，在原地席地坐下，向后靠在树上。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等什么，但冥冥之中某种感应就是告诉他，让他再等等，等一会，不必着急，不必做出选择。

    伏黑甚尔扯着嘴角嗤笑一声，想嘲笑这莫名而来的声音，却又什么也没说，靠在树下慢慢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死去的灵魂会不会在三途川边做梦，但他确实梦到了过去的那些情景。在这几年里他经常会做这样的梦，梦境提醒着他曾经的一切，冬夜里的奇迹，春暮时的绝望，但更多的，永远都是小少爷漂亮的笑脸，灼灼目光中炽热的爱意，像一场焚尽全世界的大火。

    他当然憎恨过，怨愤过，绝望过，既然要从他手中夺走，为何不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予？命运天生对他有一份残忍和不公，它太知道如何制造利刃，一次又一次剜心剔骨，将人捧至云端再狠狠衰落，还要居高临下地嘲笑他的辗转反侧、生不如死，任凭他们如何相爱，不成全也永远是一条不可逾越的大山。

    璀璨盛大的爱情就像是不会出现第二次的东西。烈火焚烧的剧痛之中，他仍旧偏执地握着一切，就算遍体鳞伤、歇斯底里，也不肯放手，任由血rou模糊的手掌与所握住的一切都皮rou粘连在一起，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之中，确认自己活着的事实。

    他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相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睚眦必报，以血还血。甚至于他曾在无限趋于疯狂的噩梦中赌咒发誓，倘若某一天自己真的找到了对方，就一定要将他拆食入腹，最后与他同归于尽，让他与自己永永远远到地狱里纠缠。

    但在他真正濒死的那一刻，在他看见对方完好无损、健康无虞地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又忽然没有了丝毫不满，没有了半点怨言，无尽期的离别已然终结，既然小少爷已经重获新生，那他愿意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只要他称心如意就行。

    他没有放下曾经的一切，更没有释怀那些日日夜夜，他永远都没法释怀那些，他就只是，……只是有某些更重要的，更强大的情感，盖过了所有憾恨、委屈、哀恸，让他做出让步，仅此而已。

    他死亡的时候是很平静的。同样地，在他苏醒的时候，也是很平静的。

    醒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非常刺眼，仿佛全世界都浸泡在太阳的光辉里，白茫茫一片。一只手伸了过来，挡在他的眼睛上，替他遮去了过于刺眼的亮光，紧接着白色的纱帘被拉上，将阳光极强的攻击性弱化为朦胧的光晕。

    那张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出现在眼前，真切的，温热的，与过去每一次幻象都不一样。

    年轻的脸庞饱满莹润，秾艳得如同盛放到荼蘼的花，浸染着似有若无的血的香气，有种非人般的蛊惑力。那双眼睛变成了完全的黑色，比最深的夜色还要更深，但任谁来看，都不会错认那股膨胀而又凶猛的生命力。

    他看起来健康，强大，稳定而从容，生活优渥无悲无苦，张扬热烈如同烈日当空。

    在分别的这几年里，他过得很好。

    伏黑甚尔长久地注视着他，像是在发愣，又像是在恍神。他一语不发，时间久了，反而是伏见宫御我先轻笑了一声。

    他并不是失去耐心，只是觉得如果再放任他这么看下去，大概能看到天荒地老了。

    但他笑完也并没有开口催促，甚至也没有打破这种氛围，没有主动说些什么，只是支着脑袋靠在伏黑甚尔的枕边，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掌把玩每一根手指，时不时拉起来放在唇边，蜻蜓点水地亲一亲他的指骨和手背。

    他的态度亲昵而自然，毫无芥蒂，毫不生疏，仿佛他们从没有过这中间数年的分隔，只不过是做了个梦，梦醒以后一切如从前。

    他这样的表现反而让伏黑甚尔有一瞬间的惊讶，被握住的手指蜷缩一下，又被强硬地挽留住，送到唇边再次落下亲吻。

    艳丽的红唇像是饱饮鲜血。亲吻时长而密的睫毛敛下，嘴唇离开时复又抬起，漆黑的眼睛锁定面前的男人，像一个会一直不断陷下去的漩涡。

    “欢迎回到人间，甚尔。”

    他这样说道。

    伏黑甚尔下意识张了张嘴，他想说你想起来了吗，你认出我来了吗，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一切吗，你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不去找我，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他想说的有很多，但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变成了一遍一遍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仔仔细细地记住那些与从前不同的、相同的、改变了的、未曾改变过的每一寸模样。

    “怎么了？”

    他的目光太沉默也太厚重，伏见宫御我不得不再次出声询问，“是睡得太久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也不清楚这个复活的机制到底是什么，按照咒术模块的世界观来说，一切事情都有代价，万一复活的同时让他失去了语言能力甚至思维能力，那可就坏了。

    好在他所想的糟糕情况没有发生。在他的询问下，伏黑甚尔开口说话了。

    “你……”

    刚一开口，他就发觉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喑哑，晦暗得不像样子，立刻清了清嗓子，振作了一下，“……你回来了。”

    多么笨拙的一句话，干巴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伏见宫御我觉得自己或许明白了他的意思。

    过往权当是一场大梦，云烟散去之后，便也只不过是一句，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拥有非人美丽的凶兽冷硬如宝石的眼睛柔软了目光，垂下修长的脖颈，在恋人干燥的嘴唇上细细厮磨，像是品尝，又像是安抚，笑意在胸膛里震动，隔着皮肤和布料，传递给另一个人。

    “对，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

    伏黑甚尔凝视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肢体的滞涩感和麻木感短时间内挥之不去，就仿佛他们之间隐隐约约存在的某种隔阂难以消弭，唯独被握住的手传来时轻时重的揉捏感，每一根手指都被照顾到了，与对方的体温交织在一起，成为唯一与现实接轨的部分。

    “……抱我。”

    他开口道。

    伏见宫御我从善如流，俯下身去，一手揽住他的肩背，一手穿过他的腰后，轻轻松松地将他揽入怀中，让他直起上身与自己交颈相拥。柔软而茂密的黑色长发像水润顺滑的海藻，铺洒在身后，沿着颈窝漫过来，扫在脸侧，带来些许痒意。

    像一只巨大的毛熊玩偶一般被对方抱着，感受到那股举重若轻的力量，修长的手臂上分布着不可忽视的紧密肌rou，固然不如他的那般虬结健硕，但已经远胜过从前的病弱不知几何。

    天与咒缚的感官轻而易举地勘破了对方的强大。那种压倒性的强大也成了美丽的一部分，如同活生生的自然法则的具象化。

    那就是“孵育”的结果。

    太长时间的离别造成了巨大的执念，久到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但好在他不是纠结自艾的性格，比起去条分缕析，他更倾向于将一切与之相关的东西全都收入囊中。既然他们的命运之线已经重新合并，这份执念自会胁着他向对方靠拢，不论那月亮的内核究竟是否已经面目全非，只要月光一如往昔般照耀着他，眷顾着他，他就能够将这一切全盘接受，悉数咽下。

    他们亲密地拥抱着，伏见宫御我贴着伏黑甚尔的颈侧和脸侧轻轻蹭了蹭，明明已经长成高大的样子了，却还是像曾经那个金贵又娇弱的小少爷一般，习惯性地朝他撒娇。皮肤上传来茸茸又软软的触感，莹润柔软的表面之下，又有一种从深处传来的坚硬质地。伏黑甚尔的目光落在伏见宫御我卷曲缠绵的发尾，阳光照在脸上，逐渐发热发烫，刺得他眼睛发酸。他活动着僵硬的骨头，缓慢抬起胳膊，回抱住对方的身体，慢慢施力，收紧，弓起腰背像是企图将对方藏在肚皮底下那样，充满下意识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却仍然用低沉又平稳的语调，一字一顿道：“我爱你。我很想你。……我爱你。”

    “啊……”

    伏见宫御我轻轻叹息一声，在那一瞬间，自那一句叹息中同样也泄露出了某些连他自己也不自知的爱意，如同波涛卷着浪花猛烈地拍打了一下礁石，留下的一声短暂的轰鸣。

    “我也爱你。”

    他诚实地回馈道。

    相比伏黑甚尔，他才是那个没有经过别离的人。于他而言，只不是一两天稍微分开了一下，就像睡了一觉，醒来依然是自己和恋人在一起。所以他的情感是衔接的，是连续的，是前后连贯自然承接的，他的热情还没有消退，爱意也不曾衰减，即便他的驱壳有所不同，爱意却能够将他们的昨日强行留驻，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

    也正是这爱意在山谷中相撞发出的回响，给了伏黑甚尔再次拥抱的勇气。

    爱的意志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而更可怕的是，爱和死永远一致，求爱的意志也就是甘愿赴死。倘若连死亡都无法阻止，甚至反过来成为一种推动力，还有什么能够停止这份疯狂的爱呢？

    他早已深陷其中。爱成了本能的一部分，成了生命和躯体的一部分，爱使他从地狱返回人间，爱已经无法舍弃，哪怕寿数终结，哪怕爱情死去，爱都不会消失。

    不幸中的万幸，他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六十亿分之一的奇迹终究还是回到了他的怀里，拨云见月，亘古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