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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

    站在宴会厅的角落,手上拿着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酒,莉莉安轻轻抿了抿杯中的液体,扯了扯腰间又一次勾在了一起的繁复挂饰,不由得感叹。

    不愧是魔神大人的居所,城堡里的宴会厅,真大呀…

    上一次她来到这个城堡,还是那会被从精神控制之中救出来的时候。当时的那位魔神大人把所有的镇民都暂且安置在了这里,逐一问候,四周也因为用作紧急事务,而有些杂乱不堪。

    如今,一切则是早就已经提早布置妥当,华丽的饰物装点着本就古老的建筑,纵然色彩上低调,却明显与外界有着不同的华贵。

    左前方,从小在大家族里长大的蕾雅对于这样的社交场合应付得宜,正前方,这场宴席的主角之一,她的师姐艾琳正在和前来贺喜的陌生人随性谈笑。

    看向了右前方,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把手往边上的桌子摸索着,往嘴里丢了一块不知是什么的食物。

    嗯,还挺好吃的。

    她的右前方,那和她一样坐立不安,无法适应此情此景,又被迫穿上礼装人,正是她的老师。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多少有些难堪的神色,她心下莫名平衡了不少。

    比她更悲惨的是,她的老师正被一群人围着寒暄,分明想要离开,却又无法脱身。

    “好了,轮到我去救场了…”

    撑着身子起来,莉莉安拿着手中的杯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向着她老师所在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这场宴会,原是为了艾琳所在的小队能够圆满完成任务举办的。

    具体的任务详情,据说是一定的高层才能知晓的机密,所以莉莉安一直不知道细节。只是知道如今的魔神所罗门大人对于这一次的事务十分满意,亲口说要为他们庆功。不过这内容好歹是不能公开的,所以所罗门大人举行这个宴会,也只是以着普通宴席的名义。

    自然,既是在城堡中举行的宴会,那也不是谁都能够进入的。

    “所以我把你们的名字都加到名单上了,还不快感谢我?”嬉皮笑脸地说着,刚从外派中回归的艾琳坐在了老师的办公桌上,自豪地冲着蕾雅和莉莉安挥舞着手里的请柬,“城堡里的宴会哦,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

    “去吧,难得有这种机会,你们跟着她去走走,挺好的。”难得露出笑容,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把艾琳从桌子上赶下去,得知消息的老师心情似乎也是不错,应允了蕾雅和莉莉安的出席。

    “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当时的莉莉安激动着就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艾琳,“啊啊啊真是太好了,艾琳你好伟大!”

    “咳咳…莉莉安,注意仪态。”目睹着这拥抱的蕾雅轻咳了两声,眼里却也只是笑意。

    好容易被莉莉安松开,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的艾琳愣是顺了好久,才缓过了气来,“我…之前六个月都没要我的命,一回来就差点在这里交代了…呼…”

    说着,她无奈地看着莉莉安,竖起了拇指。

    “对不起嘛…太激动了,嘿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莉莉安接过了艾琳手里的请柬,把她和蕾雅的份拿到了手上。

    “呼…下回我还是别让你激动的好,太耗命了…”摇了摇头,艾琳松了口气。拿着手上剩下的两张请柬看了看,抽出了其中一张就放在了办公桌上,“还有这个,这张是你的,安德里斯阁下。”

    笑嘻嘻地看着身后的老师,她把请柬往前推了推,故意念出了上方的名字。

    “…我就不去了,那种要应酬的地方,我可不想待着。”瞬间拒绝了艾琳的邀请,安德里斯只是摇着头,又把请柬推了回去。

    “哎呀,老师——”

    分明不希望他拒绝,艾琳瞬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赖在了他的面前,拉长了声音,“你的好学生我在外面待了六个月,整整六个月才换来这么一顿饭,你不去的话我和谁说是我这伟大英明的老师教导的我呢?”

    满眼无奈地看着她,安德里斯仍旧只是摇了摇头,叹着气扭开了脸。

    “你就去嘛,哪有学生的庆功宴老师不出席的…”扯着他的椅子扶手,艾琳继续求着,同时看向了蕾雅和莉莉安,冲着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来帮忙劝说,“这一次宴会里的人没有很多的,名单我都看过,不会有那些平日老是来烦你的碎嘴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

    “再说了,这一次宴会所罗门大人也要来的,老师不喜欢宴会,连所罗门大人都不想见一见吗?”打断了安德里斯的话,艾莉继续说着,“而且…”

    “王上…她…会去?”

    所罗门的出席似乎对于安德里斯而言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事务,听到艾琳提起这件事,原本满脸不愿意的安德里斯,还是愣住了。

    “对!对对对!这请柬还是所罗门大人亲自写的呢,老师你看!”

    明白了能够邀请老师出席的真正关键因素,艾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从桌上摸起那张尚未开启的请柬,她小心翼翼地往前递去,送到了安德里斯的跟前。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珍贵的物品一般,安德里斯的手向着那请柬伸去,却在指尖碰到那封请柬之前停留在了空中,不敢再向前触碰。

    见状,艾琳连忙站起身,把那宝贵的请柬放到了安德里斯的手心,不敢再乱动。死死地盯着他脸上那反常的神色,艾琳的心下终于有了底。

    “再说了,如果老师是担心应酬的话,我们三个都会帮忙应付的,老师只要在那里享受美食就好了。”

    说着,她又一次看向了身后的两位师妹,冲着她们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们快来帮忙推一把,“对吧?”

    “嗯,当然。”“肯定的呀!”

    面带着笑容,同样期待地看着安德里斯的蕾雅和莉莉安,立刻飞快地点了头。

    于是,那从来不出席公众场合的,她们的老师,就这么被半哄半骗地答应了她们的请求。

    也正是因此,到了当下的时刻,因为两位师姐都已经被他人缠身,唯一一个因为在情报局毫无资历而不会被缠住的人,莉莉安,不得不肩负起把她的老师从人堆中捞出来的重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在人群中努力挤着,穿梭了好一会她才到达了人群的中心。身为中心的安德里斯脸色早已经十分难看,看到这张脸她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她是真的不知道,周围的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的脸色都成这样了还硬要拉着他寒暄。

    “我来救你,老师。”压低声音凑在了安德里斯的身侧,莉莉安小声说着,看着他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心下也松泛了一些。

    “有人找你,老师。”四下打量了一会,莉莉安提起了声音,对着四周的人报以了带着歉意的笑容,“是急事。”

    “知道了。”脸色早已有些发白,安德里斯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看了下周围的人,挂了个勉强的笑,“抱歉。”

    于是,就这么以着最为简单而又拙劣的借口,莉莉安成功带着她的老师,逃离了刚才的人群。

    躲在宴会厅外的门廊,莉莉安透过门缝稍稍瞥了一眼,“好像没什么人起疑心,应该不会有人跟着出来。”

    “…这样就好。”叹了口气,安德里斯才显露出一直尝试压制着的疲惫。靠在了门廊的墙上,露出了头痛的表情,“你怎么样,这样的场合,还应付的过来么?”

    “没人认识我,所以比起老师你来说,我可清闲了。”无辜地笑笑,莉莉安耸了耸肩膀,倒是一幅轻松模样,“东西好吃,酒好喝,地方也很漂亮,所以我倒是挺开心的。”

    就是一个人待着确实有些无聊,不过也确实没有什么人有时间陪她享受就是了。

    心里默默想着,莉莉安往门内望去,看着仍在应付着他人的蕾雅,略微笑了片刻。

    “说起来…从前老师不是在城堡这里吗,这样的宴会应该会有很多吧?”转过了身,她看着脸色和缓了许多的安德里斯,轻轻抿了下杯子里的酒,问着,“以前老师是怎么躲过这样的场合的,也有人救场吗?”

    “以前…”

    抱着双臂,安德里斯完全向后靠去,仰着脑袋,神色却是莫名恍惚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模糊,“以前…好像…”

    “老师?”

    “头有些痛,可能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没事。”

    深吸了口气,安德里斯扯了扯嘴角,冲着莉莉安摆了下手,“这样的地方我还是待不习惯,替我和艾琳说一声,我先回去了,真想我庆祝的话,明天在家会给她摆宴的。”

    “这么早就要走了么?”

    灯光昏暗的门廊,一个令莉莉安觉得耳熟的声音,从门廊末端的拐角处传来。抬头往那声音的源头望去,先见到的,却是装饰繁复的裙角。

    身着华丽的衣饰,面容隐在面具之后,眼睛是几乎只有魔力足够纯粹的魔神才能拥有的紫罗兰,又出现在这防卫森严的城堡之内,莉莉安立刻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头一位两次坐上魔神这个位置的魔族,又是不知怎么被那位人类魔神死而复生的存在,所罗门大人,永远只以假面示人,没有人见过她真实的模样。坊间甚至有人因此传说,说她压根就没有面容,不过,也只被大多数人当作笑谈。

    不同于曾经那位救了她们的人类魔神自带的亲切感,多少,莉莉安对于这个人,有种天然的害怕。

    “起身吧,我原以为你今天不会来,记得你不喜欢这样的宴席。”淡淡地对着他们挥了下手,所罗门的目光只是落在了安德里斯的身上。

    “原也没想过…王上会邀请我。”

    听着语气有些奇怪,甚至于像是在哽咽一般,莉莉安有些担忧地看向正在回话的老师,皱了皱眉。

    “是么…”

    仍旧是平淡,所罗门似乎对此回应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稍稍笑了笑,又将目光落在了莉莉安的身上,“你是…他的学生吧,今日席内一会还会有不少城堡外见不到的东西,若是有兴趣,你可以多去看看。”

    “是…可是…”

    “去吧。”安德里斯开了口,回头看向了莉莉安,“没事的。”

    “好…”

    纵然再愚钝,莉莉安也看得出来老师希望能够和所罗门单独谈话。虽然心下有些担心,但是也不敢再多逗留,只是冲着二人稍稍颔了首,莉莉安便回到了宴会厅。

    肩上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嘈杂的宴厅内,莉莉安被这有些平静的触摸吓到了些许。回过头去,看到了熟悉的面容,松了一口气,她才稍稍感到轻松。

    “怎么了?”在她身侧的是蕾雅,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那些攀谈的贵人们,看着她的样子,多少有些担忧,“刚才你去哪了,怎么没见到你?”

    “刚才和老师在外面,本来是替他救场,让他能够透口气,然后在外面遇到了所罗门大人。”叹了口气,她压低了声音,在蕾雅身边轻声应着。

    “那老师呢,还在外面?”面上担忧更甚,蕾雅也向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

    “嗯,所罗门大人想和他单独谈谈。”

    同样的担忧,二人看着紧闭着的大门,心下都有些不安。如今的魔神所罗门大人曾经将她们的老师抚养成人,当作继子教导。可是毕竟他现如今在情报局而并非继续留在城堡,据说也是因为与所罗门大人有关。

    而且,也有传言,说是她们的老师对于所罗门大人有所恋慕。

    “不会有什么事吧…”担忧地望着,莉莉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那碍事的杯子随手放在了一边。

    “还有别的人知道吗?”轻轻握上她的手,蕾雅小声地问着。

    “应该没有。”莉莉安摇了摇头,“所罗门大人身边没有人。”

    “那就好…”稍稍松了口气,蕾雅牵着莉莉安,把她带到了放着食物的桌前,为她拿了些吃的放到了餐盘上,掩饰着忧虑,“要是被议会的人知道了就麻烦了…”

    说着,她向前看了一眼,看着那些仍在说笑着的来客,稍稍皱了皱眉。

    今日的宴席,知晓行动的也有一些人来自议会,因此这个厅内也有不少贵客本身就在议会任职。

    “可是…”接过了蕾雅手中的餐盘,莉莉安也同样掩饰着自己的担心,装作仍在享受宴席,“为什么?”

    “刚才听到别人谈话,说老师当时的事,是从议会的人那边开始的。”用着杯子掩饰着嘴型,蕾雅不敢提高声音,“详情我打听不到,也不敢乱打听,但是,老师的处境…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聊什么呢?那边仪式要开始了,不去看看?”

    艾琳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抬起头来的二人脸上的神色明显并没有全然掩饰好,还是被艾琳发现了端倪。

    “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愁眉苦脸的,老师呢?”笑着向周围看去,艾琳的心情像是很好的样子。

    “老师有事,一会应该就来了。”倒是蕾雅先打了圆场,看着艾琳笑了笑,“你的庆功宴,怎么仪式你不去反而在这里?”

    “队长去就好了,我今天就负责吃。对了蕾雅,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莉莉安,我把人借走了?”冲着莉莉安挤了挤眼,艾琳没有过多解释,也由不得蕾雅拒绝,揽着她的肩膀就推着她往露台那里走去,消失在说笑着的宾客们之后。

    于是就像宴席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又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莉莉安看着摆在桌上由酒杯叠成的高塔,不知怎的心中总觉得有些失落,四周的喧嚣,似乎从来都不允许她的融入。

    算了,喝点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