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卉做梦

    旖小卉霸占着家里唯一有吊扇的房间呼呼睡到日晒三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她连滚带爬，猛地起身一下摔在老式骑楼内褪色斑驳的木板上，梦里就噙着的眼泪就开始啪哒啪哒往地上砸。

    敲门的算旖小卉哥哥的马仔隋致，他成日就里追在周祁屁股后面晃：“阿哥，阿哥。”唤，倒显得比他小卉同周祁更亲一样。

    海岛咸湿燥热的气候下，隋致穿着露出线条分明手臂的薄衫也照旧浑身湿津津的，脑袋里热得只剩下一团潮雾，本就不多的得体礼节早就变成暴躁不虞，木地板被他不耐乱窜的脚步踩得吱呀响，隋致耐不住就要砸门，却锤了个空。

    旖小卉很怕热得很，家里却连个空调都没有，才睡醒了起来，细绒绒的小脸上爬虾被蒸熟一样红彤彤，而且人今儿做了噩梦，睫毛眼皮上细细密密黏着咸泪，隋致看着她，火气和燥一下像被淤堵在了喉管里，傻长个嘴，半天没放出来一个屁。

    “你有事吗…”旖小卉把着门只给人留了个缝。

    隋致猛掴了两下自己的太阳xue处试图打出脑子里的暑气，然后撞开门就往人女孩卧室里冲，也不问旖小卉就开始在她房间一通翻找，旖小卉吓得哭，见他从房间里丝楠木的旧柜子里翻出了那个装了钱的布袋子，才反应过来似，跑过去抓他：“你做什么拿我的钱！”

    “这是我阿哥的钱！”这句话像是不知道一下扎在了旖小卉哪根弦上，小卉浑身过了电一样发麻，然后就见她抬手去抢隋致手里的钱，隋致知道她娇气，没真想跟人闹，只想拿了钱赶紧走，不留神地让着她，真就让旖小卉把钱袋子抢了回去，抢回去就抢回去，她还腾出来只手不停捶他挠他，还扯他头发。

    隋致推了她一把。

    嘣。

    好一声闷响，旖小卉脑袋摔撞在木柜门上。

    没了这俩的叫闹声，周遭静了好半晌，只听得见一刻不休的蝉声和远处轮渡行驶时才有的低沉嗡鸣，隋致焦急抓挠一阵自己被小卉扯痛的黑发，蹲身下去拽了把摔在地上不出声的她，他下手没什么轻重，白腕子上一下被扣出个红印，隋致一直知道她白，海岛上的太阳那么毒，也没见她黑过，今天却像是被那常见到的白烫了手一样，他又立刻松开了手。

    小卉摔清醒了，恶狠狠瞧着一脸歉疚却凶巴巴扔她手的隋致，那个梦里，也是这样，隋致突然找上门来拿钱，她和他当时也闹了好久，隋致推了她，旖小卉就疯了一样扑上去咬他，隔壁楼在路边树下歇凉的阿婆听到动静颤巍巍扶着木梯把手上来劝架，帮着小卉狠狠捶两下隋致硬得要死的后背："嘶...要死啊，阿致你干嘛欺负小卉！"

    小卉当时哭得哇哇大喊，委屈呀，伤心呀，同阿婆讲隋致要偷她上大学的钱，天知道，旖小卉高中结业证的本本都没有，她还说那是大学学费，阿婆老了人不太清醒，隋致不说话，认真看了她好一阵，然后就走了。

    过了段时间，小卉才从阿婆那里知道原来她好久没回家的哥哥在海岛那头新修的那的度假酒店里兼职的时候，外墙架拆除时好几根钢管连带着被人失手落了下来，要砸到隋致的时候，周祁硬生生拿右手挡了一下，人就进了医院，隋致估计是为了这儿事来家里拿钱。

    小海岛，旧渔村，没有设施齐全的医院，周祁被人七手八脚送上酒店小老板的游艇，再送到市里的医院，好在伤得不重，伤口处沾了些铁呀锈的，处理的时候隋致看着周祁眼眶红了一次又一次，好在他真要哭出来的时候，医院来催人缴费了。

    那时候的周祁和隋致哪里有什么钱，周祁比隋致还不如，因为周祁还要养meimei，度假酒店也是才竣工，两人也是才找了个稳定的工作没几天，隋致急得失智，才急匆匆赶了轮渡又回家拿钱。

    小卉现在想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隋致没有多同她纠缠，就那样走了。

    等她听说周祁受伤，周祁都快痊愈了，受伤的哥哥回家后，也没见meimei酝酿出半句好话，硬巴巴憋出一句："周祁，家里没钱了。"

    周祁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又走了，等到月末才回家往小卉的布袋子里装了钱。

    旖小卉跟mama姓，周祁跟爸爸姓，她和他是实打实的亲兄妹，一家四口在海岛上的生活过得平常顺遂，周祁大了小卉6岁，周祁高考的时候，小卉小学也才毕业，周祁成绩挺好，市里的入学通知书坐着轮渡慢悠悠来到周祁身边的时候，一家四口的生活才开始变得有点不好过。

    也只有点不好过，一个大学学费不至于让一家人揭不开锅，只是小卉和周祁的母父都是小渔民，出海的收入正好养活一家四口留不了多少存款。

    暑假正好有一段禁渔期，有天晚上小卉睡着了，朦胧间她感觉到mama粗糙干燥的大手将她额上细汗抚走，小卉想去牵，但是睡意很快压制了她的动作。

    等再天亮的时候，家里还是只有小卉一个人，她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同往常一样的哥哥出去打工，mama爸爸偷偷出海的很热的一个暑假。

    很多很多天后的一个清晨，周祁终于回家了，他想去浴室打湿了白帕子，慢慢给床上还睡着的meimei擦干净了脸上的细汗，在唤她起床，牵着她下楼。

    小卉记得那天家里来了好多警察，还有些什么渔村的领导，小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隔壁楼的阿婆那时还算清醒，她把兄妹两个推进屋里，半掩上了门，小卉问了一句mama在哪里，周祁也没有理她，她也就没在问了，就想抽出周祁紧紧攥着的她自己的手，他牵得太用力了，小卉指腹都有些发白，拽不出来，她也就没有在挣扎。